这苏家的双胞胎姐妹是苏家主的老来子,又加上苏家这一门多是男孩,却少见姑娘,养到现在苏家家主也就苏长韵一个儿子,自是将这对双胞胎女儿如珠似宝捧在手心上。
可这对双胞胎姐妹诞下后不久,就日日生病,高热不断,姐姐好了妹妹病,妹妹好了姐姐伤,身子骨弱,总没个安稳。
更有一次发起病来,姐妹两个的性命都危在旦夕,就连桃源医修来了都无从下手,那苏家家主七尺男儿求助无门,落下泪来。
彼时那对姐妹生死攸关,恰巧有一个破落醉酒的道士携一幼童敲门乞讨,苏家主心中烦闷,本想将人赶去,但苏家夫人心善,想着为孩子祈福积德,便将人请进门来好生招待一番。
那道人酒足饭饱,在苏家宿了一夜。
而那晚夜半,有仆从见得后宅红霞漫天,颇感奇怪,急忙去看,却发现苏家夫人隔壁房间,守夜的婢子睡得不省人事,原应该在襁褓中的两位小姐竟不见了。
当时府中便生大乱,众人都是焦头烂额,只管四处搜寻,而忽的听见那留宿的道人房中传来孩童啼哭之声,也顾不得许多,急忙推门去看。
却见得那道人不知何时已没了踪影,那屋中被道人带来的孩童正懵懂坐起,睡眼惺忪,正抱着一个在哄,另一个睡得正香无知无觉。
苏家家主大惊,急忙去看,却发现孩子哭声洪亮,病气全无,已然大好。
小姑娘,你师父呢?苏家主问那孩子。
那孩子犹自带着睡意,但一问一答,口齿清晰:他走啦,他叫我和你说,以后藏着养,养到成人就好啦!
苏家家主一左一右抱着孩子,只见襁褓之中各放了一管玉笛和玉箫:这个,也是你师父留下的吗?
那孩子头一点一点的,似是困极了:这我就不知道啦!
苏家家主将那玉笛玉箫取出,却发现这上头各裹了一张纸。
给姐姐的那张纸上写着:自此以后,有病祛病。
而给妹妹的那张纸上则是:以此傍身,无病强身。
那两张纸明显是撕开了的,苏家主将那两张纸一合,这才读顺了。
【自此以后,以此傍身,有病祛病,无病强身。】
苏家家主自是以为遇到了神人,感激涕零,又见那被道人留下来的孩子无依无靠,无父无母,想要结个善缘,便留在身边收做了关门弟子。
后来苏家依据那道人所言,将这对姐妹藏着去养,不叫自己家以外的人知道,这对姐妹竟再也没有生过大病,故而这世上也少有人知道苏家有这么一对双胞胎姐妹。
而苏家姐妹好不容易挨到及笄,苏家家主自是要大操大办,向世人宣布自己这一对宝贝女儿,却不想就是在及笄前一月,却出了一件事情来。
苏家姐妹两个,养到十五,虽说模样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姐妹两个的性子却是截然不同。
姐姐苏烈音性子火爆活泼,妹妹苏清弦脾气温婉可人,前者喜着红衣,后者一身素服,故而这么多年了也少有能把这对姐妹认错的时候。
姐姐这样调皮的性子,今日上山打虎,明日下海捉鱼,又是个火爆脾气,时常与人起了争执,又加上天资聪颖,家传刀法学得精妙,闹到最后总归会动起手来。
起先也不过以为是小孩子小打小闹,众人皆不以为意,但其母苏夫人认为实在不行,需要严加管教,可苏家家主对这对女儿宠溺非常,自是十分纵容,不以为意。
直到后来犯下大错。
先前也说了,苏家家主有七个弟子,排行最末那个名唤闻竹七,是多年前道人带来的孩子,此女相较于脾气冲动火爆的苏烈音,年长几岁,性格又是稳重成熟的,而苏烈音虽与父亲七个弟子都玩得好,但玩得最好的却是这个小师姐。
苏家家主晓得自己女儿脾气,见她与闻竹七玩在一起,又听自己这个小弟子的话,多少也是放心的。
而苏家所在城池名唤回渊,有一条极为宽广的曲江从城池后面的山谷穿过。
回渊又有一武堂,名作会刀,乃是苏家先祖所创,意在请五湖四海之人切磋学习刀法,苏家先祖认为,墨守成规不可取,自是要博采众长,精进自身。
故而有言:回渊城中会刀堂,天下英豪试锋芒。
依据苏家传统,少年子弟成年后需得进会刀堂中修习,一来取长补短,开阔眼界;二来也可警示自身,需知这世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切不可骄傲自满。
依据家中规矩,苏家姐妹成年后也自是要去的,但苏烈音是个活泼性子,又见自己那个妹妹那样乖巧,怂恿不动,便时常乔装成普通弟子的模样,让闻竹七偷偷带了去会刀堂中看人切磋。
而彼时谁也不知道,竟会发生这样的事,以致后来牵扯出苏清弦一摊子事来。
闻竹七是个沉稳性子,依着旁人来说,便是随便叫人怎么去说去讲,说的话再难听,也只眉头一蹙,头一转全当没听到。
她岁数小,刚进会刀堂中没多久,虽说是个勤奋刻苦的性子,可耐不住对手阅历丰富,修为高深,十场里却是有九次败下阵来。
照理来说,切磋之间输赢胜负,不过以武会友,点到即止。
却不曾想那一日苏烈音又偷偷与闻竹七进得堂中看人切磋时,竟遇到了一个嘴巴极臭的家伙。
那人说是年轻,也是俊才,虽说小门小派,可也仗着年岁有些阅历,站在那里,连败苏家主的前六个弟子。
本来输赢胜负,也是寻常,但那人口出狂言,语带讥讽,十足的瞧不起人,若非那些个师兄脾气教养在,又有门规束缚,只怕早就一拥而上打将起来。
而前头六个败了,剩下的便是闻竹七。
按照规矩她是欣然上场,前头也说了,她是沉稳脾气,任凭前面那个人如何出言侮辱讽刺她也权当没有听见,在他手底下走过一场败了,便也拱手下场了。
但不曾想那人口中嘲讽,句句看不起闻竹七的刀法,这本也就罢了,前头更难听的也说了,此番说的比之先前也不过尔尔。
可那人与前头六个打过了,至多嘲讽人学艺不精,但到了闻竹七时,就加了一句点燃引信的话。
女人就是女人,又如何比得过男人去?还是快些找个男人嫁了人生孩子,练什么刀法,我看你长勉强还行,虽说性子无趣了些,可我不嫌弃,你不若跟了我,做我女人罢!
此话不说还好,一说就点着了火。
之前也说了,苏家家主七个弟子里,苏烈音与闻竹七玩得最好,自然也最喜欢这个小师姐,她听得闻竹七受辱,自是坐不住了,况且这人之前连骂六个人,又嘲讽苏家刀法,更别说她平素从不服输,最讨厌被人说什么女子不如男。
于是当即火起,谁也没料到她居然直接拔刀,便跳上场上同那男人动起手来。
本来她年岁不到,是进不得会刀堂的,可她只是进来看看,也不动手,是故苏家家主虽说知道她偷溜进去,但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做不知。
可现下动起手来,是谁也没有意料到的事。
快十五岁的姑娘,虽说身子抽长,但比之面前身形高壮的成年男子又如何能敌?
男子瞧她不起,又见她个子小,说是切磋比试,到了最后只是戏耍她。
场下几个师兄弟慌乱不已,只有闻竹七还稍算镇定,急忙遣堂中童子去找苏家家主。
那场中设了特殊阵法,只许两个人上场切磋,为的便是防止有人暗害伤人或以少欺多。
苏烈音是天赋异禀的孩子,又是极为勇猛的性子,不分个输赢誓不罢休。
她身形娇小,动作灵活,虽说对方修为高深,阅历不浅,可她发起性子来,竟也勉强能同对方斗个来回。
但她修为不足,刀法修行比不上面前之人,几个来回之后,已显颓势。
那男人赢了也就赢了,口中还是不干不净,又见苏烈音将要落败,看她不起,当下便松懈了。
本来输了也就输了,受些伤的事情,可苏烈音不愿就这样落下场去。
于是谁也没料到,她竟动起真格来。
苏家刀法越往上练,所需要的修为越强。
苏烈音循序渐进去练,现下本也只练到第三层,故而使出那一招式时,谁也没有想到。
她竟当真越级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