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澄一见那人,就急忙轻声唤她名字,摘下面具来:桑娘!是我!你不要害怕!
桑娘听见声音,将眼一眨,张了张嘴想要出声,可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云澄将指头竖在唇前,示意桑娘噤声,桑娘连连点头,一被解开术法,就急忙抓住云澄道:我阿娘呢?挽酒呢?
云澄压低声音,看了看四周,只见得明烛火光微晃,旋即放下心来,指了指自己身后戚苏两个人:你不要怕,我们现下就是来救你的。
桑娘将目光一转,瞧见戚苏二人,见得二人拉下面巾,急忙捂住双唇,颤声道:是昨日帮了我的二位恩人
苏烈音与戚青玉一下子就认出,面前这个凤冠霞帔的新娘子就是昨日她们出手搭救的那个姑娘。
好,你既认识她们,那我也放心了。云澄转头看了一眼戚苏二人,你同她们走,叫她们两个带你去见你母亲,到了之后,你们就躲起来,不要叫人找到发觉。
苏烈音道:小唐,你这话什么意思?
戚青玉道:你还瞧不出么?她想留在这里。
桑娘愣住:你做什么要
云澄这时却笑了起来:桑娘,你把衣服脱了!
苏烈音意识到什么,轻声道:你这事要偷梁换柱?
桑娘抓住云澄手臂:不!那人比之先前那个可怕,更胜千倍百倍!你
云澄却是宽慰道:他哪怕胜我万倍,我也能杀了他,更何况,我想,他本事远不及我
桑娘想要再劝,可云澄目光坚定,不容置喙,于是只能服下软道:你要当心,不要受伤。
戚青玉在一旁开口了,面上带着微笑:你们何必为她担忧,我想,该怕的是那个恶贼才是。
于是云澄与桑娘互换了衣物,桑娘叫戚青玉与苏烈音带出屋去了。
云澄将腰间佩剑藏在锦被之中,穿着如火嫁衣坐在梳妆台前,却见那妆台上胭脂水粉钗环俱全,一副打磨光滑的铜镜映出云澄极美的脸来,她轻轻一笑,露出酒窝,看上去天真无害极了。
随后她又换了一种笑容,那笑容张扬妩媚,将女人的风情展现到了极致,任何男人若是见了,都要跌倒在她石榴裙下,说得夸张些,便是女人瞧见了,都要心中酥软,任她予取予求了。
可那笑容持续了不过一瞬,她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落寞悲伤。
她伸手静静抚弄着那一头黑长的发,照着先前花老板给她挽的发髻,重新给自己挽了一个,她又将首饰插进发中,给自己细细上妆,她瞧着镜中的自己,又笑了笑,可那笑带着些凄凉嘲讽的意味,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待到所有事情都做完,她又站起身来在镜前转了一圈,细细去看自己的容貌打扮,心中的酸楚止不住地涌上了。
她想:云澄啊云澄,你现在打扮好了,却又要给谁看呢?她连喜欢你都不肯,又怎么肯娶你呢?你这嫁衣不过是穿给自己看,心里图个安慰罢了。裙紸号三\貳0〉依[凄?0凄/依肆^六#
云澄想到这里,越发觉得颓然,于是拿起被丢在妆台上的鸳鸯戏水盖头只是拿在手里把玩,坐在床上。
她想:你瞧,你现下又要便宜一个狗东西了,这身衣服这幅模样,你想要叫她看看,她总是看不着的。
想着想着,她又伸手去摸藏在锦被里面的宝剑:这样好看的衣裳,还是要叫恶人的鲜血染脏了。
她想到这里,听见屋子外头似乎有人走路的声音,又无奈叹一口气,只是取了盖头盖在头上,只等人推门走到近前,就一剑砍了那人的脑袋。
思忖间那门扉一推,脚步声轻巧进来,每走一步,云澄的心都跳得快些,可她还是安静坐着,一动不动,好似老僧入定一般,装作被人用法术定住了。
那人走得近了,云澄余光瞧见有一道影子斜斜射过来,正正好扑在自己脚下。
一步,两步。
云澄盯着影子算着那人的动作,只待那人伸手掀了自己盖头,她便拔剑取了这贼人的项上人头!
那手现下已触上了盖头,盖头上的流苏都因着云澄的呼吸和那人的动作而晃了晃。
屋子里静悄悄的,什么的声音也没有,只有烛心燃烧时发出的清脆噼啪声。
云澄数着心跳,一下一下的,瞧见那人的指尖勾起了盖头一角,屋内的烛光已照到了云澄的半张脸。
就是现在!
她动作暴起!
事出突然,那寒凉剑锋一半已出剑鞘!
剑势惊人!无人可挡!
可那人忽的一声呼唤叫云澄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
姑娘。
而就是这一瞬,剑锋终未出鞘,云澄的腕子叫人扣住,往后一推,与那人双手交叠,一并将那把剑又送回鞘中,与此同时,身子往后倾倒,两只手的腕子都叫人抓住,扣在床上,掀了一半的盖头飞了出去,同人一道被压在锦被之上。
云澄睁大了一双眼睛往上去看,却同样撞进另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里。
那个人的身上带着熟悉的摩遮坤木香,穿的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衣服是云澄常穿的白袍压在自己身上,身躯叠在一起,脸凑得极近,能感受到彼此双方之间呼吸交缠的热息。
云澄不敢动作,稍一动作就能感受到两个人的身体贴合,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阿澄。
那个人轻轻唤她名字,声音有些低哑,带着万般柔情,眼睛一动不动盯着自己,因为方才的动作稍微扯开了衣襟,左肩上那个结痂的牙印便落入了云澄的眼帘。
阿澄。
那个人再一次唤她名字,逼得云澄忍不住瞪她一眼。
来人竟是云平。
第一百三十六章 :里应外合
她们两个谁也不会想到在此见面会是在这种地方,处在这种情况之下。
一个要躲,一个要找,前者心怀侥幸,后者惴惴不安。
结果现在呢?再次见面贴得更近,大眼瞪小眼,又处在这样一个环境下,谁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云澄的腕子贴在云平的掌心,熟悉的体温和微笑,即便云澄心里晓得要离面前这个人远些,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真没用,云澄。
白龙在心里啐了一口,想要说些什么,可又不想先开口打破这个僵局,只是磨磨后槽牙,大着胆子瞪视回去。
她不晓得云平心里在想什么,可一看到云平的眼睛,就不知道从哪里涌上来一股奇怪复杂的情绪,不免半阖着眼,不想多看,腕子也轻轻用力想要挣脱,但被握更紧,压在床上。
可云平却微微低下头,鬓边的发落下擦在云澄红红的脸颊旁,另一只手松开些,用带着寒气的指尖轻轻触了触云澄发红的耳朵尖。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但呼吸交缠,彼此的眼中只能瞧见对方,谁也没有先开口,暧昧的氛围无声蔓延。
而屋子里半点声音都没有,以至于雪从屋檐上滑下来一小块落到地上,在屋子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就这样过了不知道多久,可能是一盏茶,也有可能不过数十息。
而正当双方之中有一个终于憋不住要说话的时候,云平却忽的伸手点住了云澄的唇,收敛起柔和的神情,又变成以往严肃的模样,以眼神示意白龙去听屋外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