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烈音自是应允,于是三人将事谈妥,各自分散回房。
待到回到书房,晏夕已在那里等着了。
云平翻看桌上文书,轻声对晏夕道:明日你不要同我一起去了,你那张脸若是叫人瞧见了,只怕会有事端。
晏夕眉头微皱:我既不去,那要二娘陪着么?
云平摇摇头道:不,二娘也去不得,她在薛家这么多年,现下又出现在我身边伺候,只怕会打草惊蛇。
晏夕道:那尊上明日要与谁人同去?
云平道:我一人去便是,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晏夕无话,随后转身推门出去了。
又过得半刻钟,书房门被敲响,云平头也不抬说了声进,就瞧见晏夕领了个人进来。
那是个身材修长的姑娘,神色冰冷,穿戴衣着都是夙夜阁中暗卫组织云池的统一制式,上半张脸露着,下半张脸被挡在一个铁制恶鬼面具的獠牙后面,一身暗红色的衣衫穿戴整齐,手中握一把鲨鱼皮鞘的长刀,腰间缚一条皮质鎏金扣的黑色腰带,腰上悬着一块约莫两寸长宽的黄白色玉佩,玉上篆刻一条形制古朴的螭龙,一瞧见云平就躬身行礼,随后沉默不言站在晏夕身后不动了。
晏夕对云平道:尊上,这是乌鳢,还请尊上此次出行将她带在身边。
云平听见他这样讲,轻笑一声,似乎颇为无奈:这次只是去一趟拍卖会,又如何会有什么事?
晏夕轻声道:尊上身份贵重,还是要有人贴身保护安危才是。
云平蹙眉:我不需要。
晏夕摇了摇头,难得显出一些坚定来:天权镇之事不可再发生第二次。
他态度坚决,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大有云平不答应就不走不罢休的意思。
云平看着他,两人对视良久,最后云平轻叹一声,率先投降败下阵来,转头对乌鳢道:方才晏夕说,你叫乌鳢是不是?
那姑娘点了点头,神色依旧平淡。
云平笑了笑:乌鳢,小黑鱼?你怎么给自己取这么个名字?
乌鳢站在那里不说话,垂下眼帘。
晏夕叹了口气,话中带着一些无可奈何之意:她说不出来话的,幼时叫她继兄欺辱,下半张脸烧伤,又被逼吞了块炭,嗓子坏了,夙夜阁捡到她时已耽搁了治疗的时辰,再不能说话了。
那乌鳢听晏夕这样讲,长睫轻颤,将面具掀开一些,露出下半张脸上被火烫伤的陈年旧伤疤,原本若是没有这伤疤,乌鳢本还算是个清秀的姑娘,可惜好好一张脸已然毁了。
待到云平瞧清,乌鳢便又迅疾将面具戴上,接着头低在那里,叫人瞧不清神色。
云平听到她这样的经历,又瞧见她面上的伤痕,心中不免一怔,生出惋惜怜爱之情,轻叹一声道:好吧,好吧,我将她带着便是。
既见得云平答应,晏夕与乌鳢便又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待到翌日,云平乌鳢并戚苏二人便一道下舟去参加明云阁的拍卖会了。
明云阁所在的地方名唤北辰,取居其所而众星拱之之意。
北辰周遭以小城镇拱卫,人口财富在北地称二,便无旁的地方敢称一。
其主要原因是明云阁的存在从而带动了这座城池兴起,前任明云阁阁主蔺德与人为善,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与道魔两界都有交好,许多大买卖或决定明云阁生死存亡的决议都是这位蔺德拍板决定的,可以说首任阁主建立明云阁,但最后却在蔺德手中发扬光大。
故而时有人戏言:无德不成阁。
云平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一旁的乌鳢也垂眸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苏烈音时不时掀开车窗上的帘子,透过窗棂往外看。
戚青玉此时已换了一身利落短打的装扮,光看模样倒真似个贴身的护卫。
四人一路往北疾驰,风行兽奔驰飞快,远远便瞧见一座巍峨好似宫殿一般的房屋矗立在那里,房屋之后的青山已叫雪染白了。
那是蔺山。苏烈音听见云平开口,下意识转头看,发觉云平缓缓睁开了眼睛,是明云阁阁主私人的属地。
说话间那马车已行到阁前,在明云阁阁中下属仆役的领导之下,找了个地方停好,随后帘子被撩开,那引路的小厮第一眼就与昏暗马车内最里面的一个人对上了眼,那双眼睛锋锐非常,只一眼就叫小厮心中生出一丝惧意来。
可接着那双眼睛的主人从马车走出,面上一派温柔和煦的微笑,仿佛刚才那一眼只不过是小厮的错觉。
她从怀中抽出一张邀请函递给小厮,那小厮恭敬接过,照例打开来查验,只扫了一眼就立时站直了身子,随后将邀请函一合,让开一条路来:查验无误,还请您同我来。
接着就将云平与乌鳢两个人恭敬领着去了,而在其后的戚苏二人也被另一名小厮引到了其他包厢里。
那条走廊很是安静,窗子外头的光照进走廊,有浮尘在空中飘动,廊中也飘浮着若有似无的安神香气,廊上每隔十步便有一高几摆放了盆栽,确实是雅致非常的。
那小厮将人引进了包厢之中,云平进去之前觑了一眼,瞧清那门上写了一个东乙,包厢之中华贵非常,各色摆设一应俱全,若非对着拍卖会台子的那处帘子被拉开,倒真的像是个极为舒适的卧房了。
小厮将两个人引进去,一一指点说明,将拍卖会上所需要的一些东西和规则都简略说了,临走前还不忘指了指专门设来用来对着拍卖台的椅子旁那根绳子道:贵客若是有需要,只管拉这根绳子就是。
而那小厮将门一关,云平便施施然行到那看台的椅子那里坐下,倒是乌鳢还有些不放心,在屋中来回穿梭走动,仔细检查。
只是才一看完,门却突然被人叩响了。
乌鳢得了云平示意,起身去将门打开,还不及反应,就瞧见一身红衣的苏烈音从外头跳进门里:原来你们就在我隔壁!
云平对上她身后戚青玉的眼神,自去倒了一杯茶,悠悠吹了一口气道:那倒是巧了,只是我们分开走,你怎么知道我就在你隔壁?
苏烈音在屋子里好奇打量转悠:当然是找人问出来的啦!
随即嘟囔道:唉!怎么都一样的摆设,真没意思!
云平又笑一声,也不去看苏烈音,只是顺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拍卖名册翻阅起来:苏公子,戚姑娘,名册你们瞧了么?可有什么看得上眼的?
苏烈音吐了吐舌头连连摇头:唉!那上头的东西太贵了!起拍价这样高,加的价格也这样高!买不起!买不起!
戚青玉却反问道:那云姑娘可有什么看中的么?
云平将这本名册翻得飞快,纸张拨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随即她双手将名册一合,面上又挂上那副无害的笑容:我瞧那上头的东西都很不错。
苏烈音笑道:都很不错,又是什么意思?怎么,云姑娘你打算包圆儿么?
云平没有回答,但代替云平声音的,是站在底下拍卖台上的一声锣响。
紧接着,云平瞧见以拍卖台为中心的那一圈包厢都陆陆续续拉开了帘子,那些包厢上都设了法阵,包厢里的人互相都瞧不见对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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