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平并不看他,只是盯着棋盘平静道:就算你告诉他事实如此,你觉得他会信吗?就算信了,他又能接受吗?
隐耀君叹息一声,落下一子,神色恹恹:若是他知道
云平终于抬起头看了隐耀君一眼:他总会知道的,阁下既然要查,他会知道一切
但是隐耀君的手搭在棋盒上,他
云平终于笑了起来,可笑意不达眼底,她修长双指落子于盘发出清脆敲击声:但是,现在,至少现在,让他不要去想那些残酷的事。
即便风雨将至,粉碎这虚假的太平。
是夜,枫桥等在帘外,声音有些微哑:尊上,当真要去么?他这样的人
云平从帘后缓缓踱步出来,用脂粉掩去了病气,举手投足间容光焕发,烨然若神人,气度雍容,令人炫目:去就去了,又当如何?他此番存了心思试探,不会拿我怎么样,我也不会叫他拿我怎么样。
枫桥见劝她不住,只是轻叹一声,随后踱步上前低声道:我接到的消息,说是李三姑娘再过一两日便会抵达北辰,三姑娘来得突然
云平睨她一眼,不以为意:你以为李无尘怎么会突然来?他心中生了疑惑,又查不清我的来历,自然要找人去问个清楚明白,而这个人选
云平手指一点,运筹帷幄在翻覆之间:是他必定信得过,而且不会有丝毫怀疑的人。
枫桥道:李三姑娘心高气傲,又如何如何肯受尊上摆布?我只担心
云平摇了摇头笑道:不必担心,我有一着妙手,必不叫这计划落空。
需知那李无尘心上最为珍爱的便是晏朝,虽然时常辱骂责备晏朝,却容不得旁人说晏朝半分不好,而晏朝又感念云平救她弟弟的恩义,自是事事以云平为先,现下既遇到了这事,李无尘碍于晏朝,自不会叫云平身份露了馅。
云平这样算计,李无尘心中自是知晓,但她睨了一眼身边冷冰冰硬邦邦的人,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却似小猫儿一般,引得一旁的铁面女子唇角勾起一抹笑来,手上动作极快,已给李无尘披上了一件裘服。
李无尘叫她这样对待,心中自是欢喜不已,可她面上认识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伸手就去捏晏朝的下巴,眯眼骂道:笑什么?很好笑么?
晏朝唇边的笑一下子就收了回去:我只是想到北境将至,不用如此颠簸,心中高兴罢了。
你高兴什么?李无尘拧眉骂她,看似凶恶极了,你要见到云岚客那浑货,心里头高兴是么?你最好给我弄清白些,晓得现在谁是你的主子,别又想着逃跑。
晏朝轻叹一口气,又将暖炉塞进李无尘层层叠叠的袍服里:北境不比谷中,天寒得紧,不要受冻。
李无尘啧了一声:还晓得关心我了?很不错,不要见到云平就给我忘了谁是你的主子。
晏朝看她一眼,并不说话,只是又将马车窗封的严实了些:我没有主子。
李无尘张了张嘴想骂,却不知又想到什么,猫儿似的窝在那里,抬了抬下巴,一副睥睨气派:我冷。
晏朝将马车中升温的法阵调试一番,好似并不知李无尘的意图一般道:还冷么?
李无尘叫她这番动作气到一滞,竟扭过身去不理会她了。
晏朝问:还冷么?需要再添几个汤婆子么?我说天冷还是坐飞舟好,你非要与我怄气坐马车
她自从回了李无尘身边,胆子都大了许多,不似以往唯唯诺诺,有时候虽有些以下犯上,但李无尘竟也没发脾气,由得她去。
李无尘只是听她絮叨,理也不理,背过身去靠在马车软垫上,好似累了睡着一般,只是人瑟缩着,冷极了一般。
三姑娘,三姑娘?晏朝见她不答话,伸手推了推她,见她不做声,便又大着胆子伸手用左手碰她耳朵。
这不碰还好,甫一碰到,李无尘便觉得浑身酥软,忍不住嘤咛一声,倒显出难得的女儿娇态。
晏朝晓得耳朵是李无尘的敏感点,故意逗她,却见李无尘哼了一声更是埋头不理了。
呆瓜傻子木头。
晏朝从云平身边走了一遭之后,却似明白了什么,不再如以往一般奴颜婢膝,反倒将这脾气古怪暴戾的李三姑娘攥在手心里一般,吃得死死。李无尘也按下自己的脾气,有时候不再说出什么伤人的话,虽然跋扈骄纵仍在,可性格脾气已好过以往不少。故而两人此次重逢倒比以前那样要更加和谐,乃至亲密无间,只是谁也不肯先去捅开这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李无尘见她又不动作,心中又气又恼,可还是耐不住性子冷言冷语道:你越发没了规矩,是想叫我厌了你,而后你好回去你家云大姑娘身边,同她再续前缘么?正好,正好,我听说她身边那个姑娘走了,你正好回去顶了那姑娘的缺!你走好了!叫我一个人冻死得了!
晏朝听她这样说话,日渐的也明白这是她是有话不直说的性子,话说的再硬,可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不知为何以往觉得是羞辱,现下反品出李无尘的一点可爱来。
只是她听到云平身边那个人走了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云澄,下意识急忙问道:小尊主怎么了?
李无尘哼哼两声并不理她,反倒将身子缩得更紧,做出一副冷极了的模样:太冷了,想不起事。
晏朝自又重回李无尘身边,消息来源已不似先前在夙夜阁那般灵通,还是李无尘说了,她才知道这件事。
李无尘不回答,只是瓮声瓮气说了声冷。
晏朝无奈,在她耳旁低笑一声,伸出仅剩的左臂自李无尘身后搂住她道:好三姑娘,还冷么?
两个人贴的极近,马车里封闭严实,又开了升温的法阵,李无尘手上怀里脚旁还塞了好几个手炉与汤婆子,身上其实已出了些汗,而晏朝挨上来则更热一些,可她并不在意,得了便宜还卖乖,往后靠了靠,有些慵懒道:总算暖了些。
晏朝轻叹一声,晓得她的意思,便继续服软道:三姑娘,既然暖和了,可记得起事么?
李无尘睨她一眼道:多少记起来了
说罢便从怀中摸出一张短笺道:你自己看。
晏朝接过一瞧,才发现这上头只寥寥数语写了此次去北辰要办的事,而短笺最后则落下几个字,询问可曾见到过云澄或知道云澄的下落。
这晏朝眉头紧皱,这是怎么回事?小尊主怎么会突然没了消息踪迹?
李无尘道:多半是自己跑出去了,那丫头我见过,本事不小,没有谁能轻易将人悄无声息从云岚客的眼皮子底下带走,也不可能做到在夙夜阁的耳目下全然失了踪迹,只有一种解释
李无尘伸手将短笺收回怀中:她是自己跑了,不想叫人知道。
晏朝道:可可她又能跑到哪里去呢?肉]文貳3灵:溜酒*贰3,酒)溜
李无尘又是轻啧一声:跑到哪里去我不知道,但是以她的本事,只要躲起来,谁都找不到才是。
她说话间,眼皮子只觉得沉重,倚靠在晏朝怀中竟不知不觉睡了过了。
而与此同时,明云阁中单兰热情非常,推杯换盏,举杯相敬,云平先前虽已服过解酒的药物,可那酒霸道,又加上她酒力浅薄,多少有些难以招架。
单兰一双眼睛则冒着老鼠一般的精光,口中说着话,势必要从云平嘴里套点什么事情出来。
而就在他一副心思全放在云平身上时,他的宅院屋檐上飞快掠过一个黑影,那黑影怀中揣着一物,但动作毫无迟滞,且对这院中熟门熟路,轻轻松松避过人手减了三分之一的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