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他站在云平面前行了一礼道:尊上。
云平看着他道:我先前说过了,他虽是阶下囚,但也不至于受到如此对待。
晏夕则扫了一眼云平和乌鳢还有二娘,才缓声道:是小尊主授意。
云平的眼睛一下子睁大,微微显出诧异和惊讶,似乎因为抱恙不适而迟缓的反应终于回转过来,良久哑声道:是我糊涂了,如果不是她的授意,你们不会这样做的。
云平说着又走到那囚室门上的小窗前往里看,只能见得里面那个人形容狼狈,丝毫没有先前瞧过的倨傲模样,倒像是只被磨去了锐气的困兽,一点反抗之心都无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起初我等还是如尊上所言,好生对待,但后来尊上你久不来看他晏夕顿了一顿,小尊主才
他说到这里支吾一下,云平晓得他后头还有话,于是道:接着说下去。
晏夕道:小尊主本来只是来瞧瞧热闹,说些风凉话,进去之后也不知道这浑货说了什么,气得小尊主又气又笑奔出门来。
晏夕见云平并不打断,于是接着道:小尊主说:这种败类,对他这么好做什么?合该叫他吃些苦头才是。他既这样喜欢叫人跪着,那也叫他跪一跪尝尝滋味。之后小尊主便命我将他这样锁住,我想当是此人说了什么得罪小尊主的话,后来又听他被锁住了还不老实,只是大声抱怨辱骂,小尊主偶尔来看时嫌他烦又聒噪,才叫人打了那压住舌头的面具扣在他面上,又时不时下来,用鞭子给他几下,日子久了,他便也老实了。
云平没有说话,示意晏夕接着说下去:我起先也担心尊上责骂,但小尊主说,若是出了事,她一个人担着便是,总不
说。
总不至于叫尊上找我的晦气。
云平听到此处不怒反笑,轻轻咳了两声,哑声道:她倒是恃宠而骄,晓得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动她。
晏夕想起以往种种,心道:你骂她一句都舍不得,更何况动她?
但他面上不显,只是目光在面前三人身上游移,旋即又低头道:有许多时候,我都怕他被小尊主弄死了,不好交代。但
云平听他说完,又咳一声:她下手从来都有分寸,不会真叫人出事的。
更何况云平心道,她心里头想着帮我出气,以她的性子是绝不会把人弄死的。
晏夕闻言心中又轻啧一声,只觉得自家尊上对云澄实在宠溺无度,这样重要一个人遭了这样对待还被瞒着,竟也不生一点气。
但这话,晏夕只是咽在喉间没有说出来,转而听见云平轻笑道:便是真弄死了,也有我兜着底,我帮她善后了这么多回,也不差这一回了。
然后云平又扭过头去看向晏夕:更何况,据我所知,当年你和你姐姐出的那次事就同他有些干系,这次的事情她一方面是看他不痛快,另一方面,只怕也是想给你们姐弟两个出气。
晏夕没有说话,只是躬身站着,听云平三言两语又将云澄说成是个嫉恶如仇的姑娘,不知为何竟想到了慈母多败儿这五个字,可又思及这两人暧_昧不清的关系和古怪奇妙的氛围,又觉得自己这个形容委实奇怪了些。
但还不容他胡思乱想结束,便见云平又扭过头去,看向囚室里的那个人,良久才叹了口气道:将他弄干净些,明天我要带他出去。
众人听得此言不由一惊,晏夕与二娘齐齐去看云平,这两个人的反应太过明显,倒叫在一旁候着的乌鳢反应不甚明显了。
晏夕道:那日尊上命我乔装成无赦仙君,费尽心思将他擒来,现下回了天极宗却又要带他出去,这
云平虽身体抱恙,懒懒带着病气,可眉眼一转之间还是叫人心中一慑,只听她道:我做这事,自然是有我的考量。
这话一出,晏夕同二娘都不敢再问,只是躬身应下。
云平见得如此,又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轻声道:夜已深了,不要太多耽搁,还有,二娘,你若是做完了这里的事,来我书房找我,我有事要问你。
于是二娘与晏夕领命退下,独留乌鳢与她又缓步回房去了。
云平并未回她卧房,那一日最上层的居所因遇到单兰派来的贼人偷袭毁坏,现下重新修缮一遍后,已与过往并无二致,但她回到飞舟上后,并不回卧室居住,只是命人搬了张卧榻,夜夜宿在书房之中。
那乌鳢同二娘便落在新辟好的小屋里守夜,今次二娘不在,便只有乌鳢一人。
云平与乌鳢二人行至书房,乌鳢转身便要往小屋去,却被云平唤住道:乌鳢,你去予我拿些酒来。
说这话时那飞舟疾驰,现下已过立冬,月已缺,清凌凌挂在天上,因着飞舟动作,时而被浓云遮蔽,时而又流转清辉,那月光如雪一般铺散下来照在船上,将云平半个身子照亮,那张脸因为病气而显出苍白弱态来。
乌鳢没有动作,只是直勾勾看着云平,随后缓缓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云平微微一愣,似是因为她的拒绝而有些吃惊,不由笑道:乌鳢,你不想叫我喝酒吗?
乌鳢点了点头以作回答。
云平却笑:若是我偏要喝怎么办?
乌鳢也立在那月光清辉下,两个人相隔不过三步,少女的半张脸因着逆光而瞧不真切,但她的眼瞳显出一种深沉的黑来,坚定又缓慢地摇了摇头。
乌鳢将自己的手伸出来盖在额头上,又将左手把在右边手腕上,这意思是生病了就不要再想着碰那些东西。
云平见她这样不由一笑道:那我夜里睡不着,你叫我不喝酒又能做什么?
乌鳢似是被她问住,又点了点手腕做出个把脉的样子,又做出个喝东西的样子。
云平道:你是叫我去找医修,吃些安神的药?
乌鳢点头表示正是如此。
云平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对外人来说熟悉又和煦的微笑道:若是吃药有用,我又何必饮酒?
说罢,她不再等乌鳢反应过来,便推门进去道:好啦,好乌鳢,帮我拿酒去吧,不要叫我好等。
她说这话时已多少带了些强硬的意味,容不得反驳了。
又过半刻钟不到,乌鳢在外头将门叩开,云平喊了一声进,那门就被轻轻打开,但迎面瞧见的并不是人,而是一只黑猫。
那黑猫一身皮毛油光水亮,见得是乌鳢进来,就将尾巴高高竖起似一根旗杆一般,颠颠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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