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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害怕,跳下大石头朝白樾的方向走去,可他脚疼,一路走一路摔,他看见白樾打赢了那人,跑过来抱起他,给他擦眼泪。
后来掌门来了,那个总是笑脸盈盈,却让人心生畏惧的人,不威自怒,当着衆人面把那嘴碎的弟子逐出逶迤山,然后遣散其他人,只留下白樾。
白楚攸缩在兄长身后,听见掌门师父细声问兄长有没有受伤。
练武场下面有高高的台阶,一眼望不到尽头,白楚攸总探头往下面望,好奇台阶之下会有什麽,有时候白樾练功时掌门也会来看,就坐在白楚攸身旁,跟白樾说专心练剑,孩子有他照看。
白楚攸觉得掌门师父是真的好,因为某次他继续往下看时,突然感觉后背覆上一只大手,他以为是哪个又说他是累赘的人要推他下去,一回头,掌门师父对他好温柔的笑,把他抱回大石头上坐着,说:“别摔了。”
逶迤山向来不收他这样小的弟子,也没有準备服饰,他的衣服没有合身的,即使已经改小很多,穿来总是大上一些,他走路需要兄长牵着,老有人喜欢逗他,他害怕,一个劲往白樾身后躲,后来白樾就不走又宽又亮的道路,经常带着他走小道,牵着他的手,很耐心的教他慢慢走。
那样长的青石板路,只有他跟兄长,不会有人好奇他怎麽还不会走,也不会有人说他好看,总想摸他,逗他。
白楚攸再次踏上这条青石板路,两旁已经长满杂草,他走了两步后停下,林焉不明所以,看着长长的尽头,问他要不要继续走。
青石板路又窄又长,前方没有尽头,他已经走到尽头。
他猛地转身,飞身越过林焉回到掌门寝殿,逶迤山的结界对他来说不在话下,他闯进去,隐约听见有人在说“七师兄擅闯掌门寝殿,速速禀报!速速禀报!”
认识他的那批人还留在逶迤山的寥寥无几,没人敢再叫他小师弟,他现在的身份,叫死而複生的逶迤山弟子,掌门的小徒弟,在逶迤山内门弟子中排第七。
要拦他的人被他浑身散发的冷意吓退,纵使这些人没见过他,但对他的过往略有耳闻,他们说掌门的小徒弟太容易死了,好不容易养到二八,死在了十七岁。
如今好不容易死而複生,他们不敢伤到他,一步步后退,等着掌门出来解决,于是白楚攸步步紧逼,直沖掌门寝殿旁边的侧屋,那里是白樾以前住过的地方。
闭着的房门被他推开,阳光照进去的剎那,梦境与现实重合。
左边那根比他腰还粗的柱子,是经常绑他的地方,玄铁又沉又长,缠在腰间,缠在手腕与脚踝,他靠着柱子坐在地上等白樾回来,又饿又冷,玄铁缠绕过的肌肤红痕一片,很疼,但白樾始终不回来。
里面乱作一团的书案,笔墨积了灰,好似很久没有人造访,墨水已经干涸,开门时带进去的风扬起灰尘,纸张纷飞,隐隐约约还能想起白樾曾在那里教他识字,后来他趴在那里自尽过。
最醒目的是白樾睡过的床榻,很软,很宽,他也在这里睡过,夜里被噩梦惊醒,哭着想找兄长,因为脚疼没法好好走,从床沿摔下,磕到下巴,流了满地血。
白樾不在,以前想找他的时候不在,现在也不在。
白楚攸突然想起,白樾现在的身份是逶迤山长老。
指尖用力到在手心掐出深深的印记,地上灰尘在半空飞舞,他被呛得咳出声来,身体发软险些站不稳,身后立即有人扶住他,又害怕他,即刻松开。
林焉匆匆赶上,接住他已经软下来的身体,看一眼灰尘遍布的房间,不忍道:“我带你去找师叔。”
林焉要抱他起来,被他推开,自己倔强地站起,径直朝掌门寝殿去,毫无意外的,里面只有一个精力大不如从前,但依旧美貌的他的师父。
白楚攸问:“师父,师兄呢?”
掌门看着他苦涩地笑。
“师父,我要找师兄。”白楚攸坚定道。
终于,掌门有了反应,道:“那阿楚自己找吧。”
白楚攸朝师父弯腰一拜,当真进去找白樾。
可有心躲他的人,怎麽可能这麽容易被他找到。偌大的寝宫,空旷的摆设,多出来的一张床榻,他在上面躺过。
幼时怎麽剪都剪不断的长发,止不住的哭声,朝自己胸腔扎进去的剪刀,他就是在这张多出来的床榻上,模糊着听见师兄的哭声。
以及跟林焉下山那次,魂魄意外离体,醒来时也是在这里,掌门夜以继日亲自照顾,他昏睡中听见一阵阵叹息。
找不到白樾,哪里都找不到,林焉帮着也找不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