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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得太专注,以至于林焉何时进来的都不知道。
“怎麽哭了?”林焉问他。
白楚攸这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麽时候居然哭了,泪痕还未干。
他抹掉眼泪,问林焉:“什麽时候回来的?”
什麽时候回来?
林焉苦笑,其实他一直都在这里,只是躲起来不愿见人,他看着衆人替他张罗婚事,夜晚见白楚攸身体越来越差。他把这个白楚攸当作师父,在逶迤山死去的是心上人。
在做出决定那一刻,林焉心里也很複杂,不知道是娶师父的大逆不道,还是对逶迤山心上人的满心愧疚。
林焉反问:“师父是不是后悔了,不想嫁了?”
白楚攸低垂着脑袋,摇摇头。
他听见身后的林焉轻轻叹了口气,右手抚上他的脑袋,又替他顺了顺长发,说:“那就不嫁了。”
白楚攸好像没听清,疑惑的看着林焉。
问:“你说什麽?”
林焉清清楚楚地回答:“我说,我不想成亲了。”
不成亲了,不逼他,也放过自己。
透过泛黄的铜镜,林焉微笑着看他,“我有我想娶的人,不是你。”
这麽多天,林焉也想清楚了,这个人就算再像,终究不是他的师父,不能替代,他不能对不起白楚攸。
白楚攸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发现心里有块地方空空的,不知道为什麽。
只是有些苦恼道:“可是,吉时都要到了,怎麽办?”
门外已锣鼓喧天,林焉没有邀请逶迤山的人,也并未说跟他成亲的人是谁,只是放出他要成亲的消息,自有畏惧他需要巴结他的人前来,他随口道:“随便找两个人去,那些人不敢说什麽。”
这样也好,白楚攸想着。
他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指不定哪天又随风飘走了,那样不好,对林焉影响不好,很多人很忌讳丧妻。
他想着想着,思绪又飘远了,他好像回到了林焉在灵泽山巅被欺负的那天,他亲眼看见林焉掉下山崖。那麽高的山崖,即使底下是河流,即使他提前布了结界……林焉掉下去疼不疼啊……
转眼间,他又身处云端,脚下的云雾飘渺,底下青葱的山脉很好看,他想下去走走,可是一阵风吹来,他随着风飘走了,离那片山脉越来越远。
风停了,他也停了,他茫然的四处看,不知道身处何处,也忘了自己是谁。他推断自己应当是一魄残魂,没有归处,所以只能随着风四处飘蕩,风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他开始游山玩水,看了好多美景。山涧水岸,云崖瀑布,还有叫不出名字的奇珍异草,各种鬼怪晶石。
终于有一天,风不再载着他四处奔波,风停了下来,空中传来一个声音:
“你该回来了。”
他听不懂风这话什麽意思,他看了看自己接近透明的手,握住掌心,猜想风是什麽形状,是不是载着他太沉了,它太累了,不想走了。
地面露出来的绿油油的草无风而动,很治愈的一幕,白楚攸看不见阳光下他的影子,但他好像看见了风的形状。
充满生机的绿意,是生命複苏的颜色。
蹲下身去想摸摸野草,在触碰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来什麽,好多记忆争先恐后涌入脑海,无外乎是两张脸。
一张是至今没有原谅他的兄长的脸,另一张,是他作为师父没有教导好的徒弟的脸。
眼前场景开始扭曲,一会儿是逶迤山的师门欢庆他的回归,一会儿是傻徒弟畏畏缩缩从后门溜进水云间,一幅又惹了祸回来的样子。
天上好像下雨了,带着些许凉意,他恍惚记得今日要与林焉成亲,然后林焉来了,说他不娶了。
白楚攸在心里自问自答:是因为下雨了,所以不能成亲了。
可是这雨下的属实蹊跷,尽往他脸上滴。林焉这人不算太坏,就算不成亲了,也不至于把他丢到雨里淋个落汤□□?
白楚攸想擦擦脸上的雨水,可是他动不了。
耳边渐渐出现杂音,他听不清。
待他艰难擡手想抹掉雨水时,发现掌心热热的,被人紧紧握着。
白楚攸毫无征兆睁开眼,林焉深红色的衣襟映入眼帘,他们两人穿的还是那套嫁衣。他这才发现,他是躺在林焉怀里的,意识恍惚时脸上的雨水,是林焉的泪水。
“林焉……”突然的晕厥吓坏林焉,也彻底暴露他的这副身体到底有多差劲,此时连声音都虚弱无比,“别去地府了,那种地方,少去为好。”
“好……不去了。”林焉模样紧张,“我不找你了,白乐乐死后我的心也跟着死了,去了地府,我怕我不想回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