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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焉端来温度正好的药,白楚攸感到厌恶地别过脸去,不想喝。
白樾见他这样,完全与师弟们所说的每次都会乖乖喝药的阿楚不同,白樾隐隐觉得不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白楚攸也意识到这药该喝,自林曜生与白樾进阵开始,他的身体就一直很疼,很疼很疼,不喝怕是撑不了多久。
于是接过碗,喝了个干净,闭了眼,不想再说话。
白樾问:“从前那些给你送去的药,阿楚喝没喝?”
白楚攸喉结滚动,还能感受到充斥鼻腔的苦。他说:“喝了,很苦。”
林焉叹息一声,问:“阿楚不是没有味觉吗?”
白楚攸睁眼,看着黑乎乎的天际出神,只道:“太苦了。”
他并非没有所有味觉,只是每次喝药他都会想起那些疼痛,想起他把刀插进自己胸口,像个疯子一样疯狂吮吸自己的血。难怪兄长不喜欢他,那样的他,连他自己都感到厌恶,厌恶到身体渐渐出现毛病,对所有东西都失去味觉,唯有苦味儿被留下,宛若报複他自己,人世百味只能尝到苦的味道。
他讨厌喝药,但不喝药白乐乐也会死,白乐乐好想活,白乐乐还一直逃避喝药,所以只能他喝。
林焉声音发抖,难言震惊,“那你……之前我在你的药里加了其他药,你早就知道那药有问题……”
白楚攸当然知道林焉给他喝的药有问题,第一口就尝出来了。只是他也偏执,他偶尔想活,又觉得自己该死,这种想法根深蒂固,以至于后来进了幻境后,偏执的这一半他居然没想过出去。他的心神本就不稳,尤其进阵前本就重伤未愈,进阵后又几经受伤,魂魄早就游离在身体之外,只是那时还有琉璃镜心护着,所以连他自己都没看出异常。
后来他亲手捏碎琉璃镜心,游离的偏执的这一半他便顺势留在这里,从此孤寂地一个人待了万万年。
他看向林曜生说话的方向,目光与林曜生视线错过,笑了一下,说:“有问题才喝呀,你不是一直想弑师吗?给你机会都抓不住。”
若是以前,林焉还会咋咋呼呼找他闹,怪他陷害他,让他背上弑师黑锅。
如今真相真是如此,林焉惊讶到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疼。
“阿楚……”他低声叫着,“那时候你就已经不想活了吗?”
起风了,白楚攸将衣衫裹紧了一些,指尖冰凉,脸上没有血色。
他微微笑着,含着无限期待道:“想活啊,长这麽大,白乐乐还没出去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白樾已经拿来薄被褥给他搭在腿间,他没拒绝,声音微弱下去,宛若自言自语,“我有一望无际的冰川,冰面上弥漫着层层薄雾,大雪纷飞不止,我接到一片飘雪,就听到一个愿望。”
他一仰头,目光再次与林曜生视线擦过,但又好似在看着林曜生。他问:“冰霜花你带他去看了吗?好不好看?”
林焉觉得他这话说的莫名其妙。
“没看,不去看,我一直在等你一起去看。”林焉说。
但白楚攸却道:“我已经让你看过了。”
林焉想不起在哪儿看过,但白楚攸说看过了,他就告诉自己,他肯定看过。
“天快黑了,你们早些出去。”白楚攸断断续续咳嗽了几声,忽然拧眉,好似正在承受疼到难以呼吸的痛苦,白樾给他顺着后背也无济于事,眼睁睁看着他咳出血来,弄髒刚搭在他腿上的薄被。
“阿楚跟兄长一起出去。”白樾心疼地拍着他后背,耐心劝说着,“阿楚乖,跟兄长回家。”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白楚攸头颅往后一仰,后颈枕在白樾手臂,视线不怎麽聚焦,望着白樾,深深望着,最后平静道:“白乐乐就是这样被你骗回去的吧。”
白樾与林焉都听不懂他的话,还想问些什麽,他已经闭了眼,脑袋低垂,不时眉头紧锁,身体传来无法忽视的剧痛,耳边声音都变得嘈杂,林曜生与兄长的声音都听不清。
“我不回去……”白楚攸喃喃道,“在这里多好,有花香围绕着,草木覆盖我。”
而他闻不到花香,此时连眼睛都疼到睁不开,有人在拍他脸颊叫他睁眼,他感到厌烦,又舍不得赶人走,只是也是真的没力气睁眼。
他很冷静,很平静,围在身边的两人已经慌乱不已,一边往他身体不断输送灵力,一边不停地叫他,生怕他挺不过去。
再度眉头紧皱吐出一口血时,白樾终于意识到不对,赶紧道:“林焉先离开!你在这里,阿楚会疼!”
林焉本就慌得不行,白樾一大声,更是让他无法思考,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愣在原地不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