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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林焉再次回来,欣喜若狂,说地窖的他很快就能恢複心跳,白樾嘱咐林焉好好看着他,自己急匆匆往外走去找柯昭。
白楚攸突然叫他:“师兄。”
白樾应声回头,问:“怎麽了阿楚?”
师兄啊……
兄长。
白楚攸在心里叫了无数遍“兄长”,现在再不叫只怕会没机会,但他张张嘴,怎麽也叫不出“兄长”二字。
白樾折回,不敢走了,胆战心惊望着他。
白楚攸虚弱道:“没什麽,最后叫叫师兄。”
“好……”白樾複起身离开,走得很快,“阿楚等一下,柯昭很快就来了。”
白楚攸说“好”,随即有冰霜爬上眉梢,他要消散了。
一只手抚上他的眉眼,林焉很细心给他祛寒,林焉问:“阿楚什麽时候能醒?”
掌门说,意识合二为一后,还需要调理身体,闭关调息,两份意识分开太久,也需要重新磨合,不然可能会出现争抢身体的情况。
掌门没继续说,他们都明白,按照白乐乐的温顺性子,极有可能会被压制,兴许好长时间都不能掌控身体,林焉也是试探,想知道先醒来的是谁。
“……我不知道。”白楚攸语速极慢极慢,说话已经稍显吃力,“等再次醒来,你就能见到你的白乐乐了。”
林焉忙问:“那你呢?”
身体好像变得更加轻盈,白楚攸仿佛看见地窖的白乐乐正靠墙蹲在角落,神色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又该怎麽办。
白乐乐走不出地窖,连肉身都回不去。
白楚攸说:“……林曜生,你傻不傻。”
白乐乐都醒了,他会继续沉睡吗?
想也是,他这麽冷血,他不欺负白乐乐独占身体就好了,受这麽大罪回来,怎麽可能不醒,他不信林焉不这样想。
果然,林焉握紧他的手,笑了,松了一口气,道:“我傻,我是大傻子,阿楚不能嫌弃我。”
林焉想:能醒就好,不管谁先醒来,都很好,真的很好。
白楚攸歪了下头,霜雪白了睫毛,眼皮变得沉重,断断续续道:“林曜生,别让他喝药,我不会帮他喝药了。”
“不喝,我们不喝。”林焉郑重承诺,“以后都不会喝药了,我给阿楚暖手,阿楚就不怕冷了。”
白楚攸勉力擡手,从林焉衣襟里摸出把鱼骨匕首,蓦地切断林焉耳边一缕长发,匕首赠予林焉,发丝握在手心,紧紧握着,林焉问他这是做什麽,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林焉笑,笑着笑着,眼角划出泪痕,眼里是笑意,眼底是悲伤。
“……林曜生。”
他想说再见,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他说不出再见,一如至今也喊不出口的那句“兄长”,他好像忽然失了声,什麽话也说不出,只是静静地流泪,眼眶逐渐泛红。他侧眸眉尾低垂看着门外,一边眼尾的泪流回眼角聚在眼窝,堆积太多滑过鼻梁,无声哭泣。
门外有什麽?
他在看什麽?
半死的木樨,还是孤寂了好久的衣冠冢?
这些都不是问题,衣冠冢会移开,木樨会重新成活,这里重回繁荣盛茂,到时候开满密密匝匝的小黄花,水云间又成为香飘十里的隐世仙境。到时候花香漫天,林焉去捡刚落下的小花扔进浴桶,取清晨最清香的露珠泡茶,再坐在木樨巨树下,揽过他的肩一起看夕阳西下。
那会是很美的风景。
那会是毕生难忘的回忆。
是生人去往地府寻觅,走走停停闯一遭失而複得的惊喜,是数年不曾放弃,漫长光阴缓缓流淌等来的霁月朗朗。
“阿楚不哭。”林焉不知道白楚攸为什麽要哭,还沉浸在白楚攸即将会有一个健康体魄的好消息里,他帮白楚攸擦去眼尾的泪痕,自己也红了眼,“阿楚乖……”
“阿楚别哭……”阿楚不要哭,我们还有剩下的好多好多年要一起走,碎裂的冰霜花是春色的序章,我带你去极寒之地,看过白雪走过冰川,然后迎来我们的春色盎然。
那是我迟到了十年的春天。
那是我待过的十年的隆冬。
阿楚不哭。
我们还有好多好多个十年。
白楚攸听不见似的,一直流泪,眼眸浸在泪珠里,把眼尾都哭红了,偏偏还压抑着不哭出声来,只是沉默着,看着外面的荒凉破败景致哭泣。
“阿楚……”林焉声音都哽咽了,“阿楚怎麽突然哭了?”
恰好白樾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在此时转身,从离开的路口折转回来,掀起的风带起地上飘落的花瓣,飘起又落下,徒染尘埃。
白楚攸眼里蒙上一层薄雾,眼眸半阖,恍惚看见在一条开满繁花的小路上,他的兄长正着急忙慌往回赶,即使猜到是错觉,可他看得入了神。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