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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楚?”林焉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庞,难受地跟着他一起哭,掰过他的脸想让他看着自己,“阿楚不要哭,阿楚不哭……我在呢……我在呢……”
然而白楚攸还是止不住泪流。
“林曜生在这儿,阿楚不哭……”
白楚攸不理他,只是努力往外看,看来看去也只是透过模糊泪眼看见一棵不複生机的木樨巨树,和陪了他好久的沉香小院儿。
树下好像有人来。
那人踩过地上落花,匆忙地往这边跑来。白楚攸视野模糊,意识消散,渐渐看不清那人的身影,也看不清林曜生。
“阿楚!”
那人撕心裂肺喊着,跑过层层枯叶与碎花堆积的小院,掀起的风里都是花香,他在叫阿楚,在叫白楚攸。
那片被风掀起的衣摆,好像记忆里初学走路时低头看见的白。那双牵过的手,应属于兄长。
是兄长去而複返了吗?
白楚攸想睁眼看看,可他没力气了。
他的眉眼笼罩了一层薄霜,到最后大片黑暗袭来,整个人陷入黑夜之前仿佛真看见他的兄长慌慌张张推门而入,朝着他踉跄而来。
兄长是来接白乐乐的。
——这是他意识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
林焉正给白楚攸擦着眼泪,被那怎麽也擦不尽的眼泪弄得心慌意乱,心里陡然升起莫名的恐惧。他不懂白楚攸为什麽一直盯着外面无声哭泣,他顺着白楚攸视线看向外面,正要把白樾叫进来,发现手心握着的手垂了下去。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声惊慌无措到极点的“阿楚”两个字响彻水云间,叫的人在瞬间呼吸骤停,心跳都漏了一拍。
林焉低头,看见方才擦过的眼尾重新涌出泪痕。
“阿楚……”
林焉也低声呢喃,恐惧终究还是将他层层叠叠包围,密不透风,捏住他的心髒狠狠揉捏。
白樾也哭了。
白樾捡起白楚攸下垂的手,握紧了,低垂着脑袋痛哭,声音说不出的悲痛欲绝。
林焉想安慰他,想告诉他白楚攸没事,很快就会醒来,醒来会有健康的体魄,阿楚和白乐乐都会没事。
可是一张嘴,发现自己也抖得厉害,什麽话都说不出口。
会没事的。
会没事的。
林焉竭力安慰自己,很快白楚攸就要醒了,很快的,甚至不用等到明天。
但当眼前的人真的一点点消失在视野时,脑海里的恐惧与不安还是挥之不去,林焉手在抖,呼吸在抖,他想叫师叔别哭了,真的会没事,可他也很慌。
什麽都看不见了。
他们从不相离里带回来的人,化作点点星光朝地窖飞去,躺椅里什麽都没留下,找不到一点白楚攸回来过的痕迹。
林焉慌慌张张出去一趟,回来时直接去了地窖,掌门还在施法忙碌,病床上的人微微拧眉,总算有了些许生人气息。
“阿楚醒后,我会带他闭关。”掌门说。
是需要调理的,林焉也能理解,点点头,守在一旁,盯着白楚攸微微在上下起伏的胸脯,心里的不安总算褪去一点,继而转为期待。
林焉低头,看自己带进来的东西,什麽东西都準备了双份。相同的茶盏两份,新茶两份,完全一样的新衣裳两套,亲手制作的天灯也有两份,一份写上白乐乐,一份写上阿楚。
万事俱备,只等白楚攸醒来,不管先醒来的是谁,都要在说好想他的同时,再说一遍也想另一个他。
尤其是阿楚,阿楚总不相信他们,要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说想他,真的很想他,语气要很坚定不移,或许阿楚才会信上半分。
终于等到外面天黑,掌门早已筋疲力尽,很吃力地说:“醒了。”
林焉登时瞪大双眼,一眼不眨看冰床上人的反应。
那是一张独属于十七岁的稚嫩脸庞,围绕在他身边的灵流散去,寒气下沉,身上的冰霜一点点融化,他胸膛的起伏比先前大了少许,有在自主呼吸。
林焉张张唇,不知道该先叫谁。
掌门走过来,摸着白楚攸额头,为他理耳鬓的发,像慈爱的父亲,轻声叫着:“阿楚,该醒了。”
下一瞬间白楚攸真的慢慢睁了眼,眉眼青涩不同于不相离中长大后的那个他,只是眼眸无神迷茫,视线不知道看向哪里。
缓了半晌,转动眼眸,侧目看看掌门,叫了一声:“师父。”
掌门点了点头。
然后看向林焉,沉默许久,才道:“林曜生。”
“白……”林焉刚叫出一个字,忽的噤声。
这眼神,应该是白乐乐。但冷漠的语调,应当是阿楚。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