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芜,那天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听见这个问题的时候林芜正靠在他肩上闭目养神,昏昏欲睡的大脑没能及时作出反应,回过神来话已经说出半截:没什么,就是喝醉了想占我便宜嗯,记不太清了。
秦殊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手指从他耳后抚过去,温温凉凉的触感,舒服得他不自觉眯起眼,像只被揉顺了毛的猫。
察觉他有所怀疑,林芜抬起头,用柔软的脸颊蹭了蹭他手心,试探着问道:哥,如果那天我没逃出来,或者他动手打了我,真对我干了什么你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不择手段地报复他吗?
他加了很多修饰语,把一句简单的话拖得很长,试图从对方的神情中捕捉到些许真实反应。
然而一无所获,秦殊的神色始终是淡淡的,与机窗外澄净的阳光别无二致只是没有温度,更像某种人造的产物。
我不知道,语气也是淡淡的,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电视剧的编剧会有艺术考量,但我只是单纯地不想让他好过,如果一时冲动
无端从他话里听出几分危险意味,林芜连忙晃了晃手打断他:别,不至于,他是我妈的学生,这么一来以后肯定没法在学术圈里立足了,没必要搭上你的前途拉他下地狱再说他也没真的干什么,我是开玩笑的。
他的感冒还没好全,说了一长串话到最后喉咙又有些痒,忍不住低头咳了两声。
秦殊不置可否地挑眉,伸手点了点他的喉结,示意他不用再接着往下说,等人安静下来才温声道:我也是开玩笑的。
如果从未见过他那些隐藏的偏执和阴暗,林芜也许还会相信这句话他垂下眼,不再纠结他哥真假掺半的黑色幽默,打算彻底将这件事埋在心里,翻篇不提。
他能看开很多事,却唯独看不开他和秦殊的未来,即使已经从那个对秦殊来说没有他是不是更好的伪命题里逃出来,他也依然不想对他哥本该完美无缺的人生产生什么负面影响。
来都来了,再说如果没来过的假设毫无意义,也没有走的道理,现在他只想留在秦殊的未来里,占有一部分属于他的月色,再好好地陪月亮一同走完漫长的一生。
机程过半,距离他们下飞机大约还有一个小时。他克制地伸了个懒腰,靠回秦殊身上,像小时候一起坐公交回家那样扣住对方的手,提醒他快到了再叫醒自己。
秦殊嗯了一声,拉下机窗的遮光帘,又略微侧过身替他挡住漏进的阳光,语气温柔:睡吧。
靠在他身上的人似乎想回应什么,到底还是被睡意打败,只有低垂的睫毛颤了颤,看起来很柔软。
恰好是双休,拿回行李后他在酒店赖了两天,被监护人好吃好喝地照顾,拖了一个多星期的感冒终于见好,只剩一点儿无伤大雅的咳嗽还是因为背着监护人偷偷点了甜食吃,不慎腻到了脆弱的喉咙。
但难得来一次这里,以后也不会再来,怎么能不尝尝当地出名的特色甜点秦殊看他有精神引经据典地狡辩,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最后一天下午他还拉着秦殊去了趟理发店,剪短快要影响正常生活的扎眼睛刘海,顺便换了个室内看不太出、到了阳光下又呈现青蓝光泽的发色,耳后两缕挑染,很张扬的水色。
像他的眼睛,其实很适合他。
秦殊垂眸看着他,又想起两天前那个淅淅沥沥下着雨的夜晚,林芜抱着膝盖坐在冷清的小面馆里,眉眼被刘海挡住,整个人都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像一副苍白支棱的骨架,在暖黄灯光里维持着借来的摇摇欲坠的平衡,一碰就会崩塌。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那么脆弱的林芜少年微微失神的目光越过水汽看向他,眼里的不安与仓皇扎得他心脏都隐隐作痛。
他还是不信那天夜里什么也没发生,林芜罕见的失态只是在埋怨他不闻不问如果只是和他置气,又怎么会在看到他的瞬间放松下来,攀住浮木般抓着他在雨夜里哭。
下了飞机已经是中午,林芜下午还有课,算是把时间精打细算到了最后一刻,连放行李的余裕都没给自己留。
这节课的老师脾气有点儿怪,不让旁听,他把电量堪忧的手机和行李箱一起交给秦殊,一边嚼速食面包一边含混道,哥,你在隔壁的空教室等我吧,顺便帮我充下电。
秦殊叹了口气,想不通当时自己是受了什么蛊惑,才会一时心软答应他买这么迟的机票大概是生了病的人难得有起床气,贴着他黏黏糊糊地说不想早起,被羽绒被裹了一晚的身体既软又热,就将他的理智烫得一并动摇了。
慢慢吃,还有十分钟,他用指腹推了推少年脸颊被食物顶起的一团,无奈道,不带书没事吗?
没事,这节课不讲书上的东西,问室友借张纸就行了,林芜有点儿嫌弃地避开面包内馅,只吃外面一层皮,小动物似的咬完一圈又塞回秦殊怀里,不情不愿的尾音拖得很长,真不想上课啊,好困。
两节课,上完就好了,乖想想晚上吃什么吧。
前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周围的人渐渐多起来。秦殊替他理了理弄乱的头发,目送他朝教室走去,无端觉得这个场景有点儿似曾相识。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林芜放进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一连震了四五下。他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开口叫人,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是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没等他接起便挂断了然后他才注意到屏幕上列着几行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号码。
执着到这个份上,也不像单纯的推销秦殊皱了皱眉,打算等这个电话再打进来。
然而下一秒手机又震了震,屏幕上出现的却不是来电,而是一条短信。
我下周就辞职,绝不会再打扰你,求你把录音删了,别告诉你父母,可以吗?
第102章 传闻
说来惭愧,下周我就要调去其他学校了,今天是来办离职的
谢谢,秦殊接过服务员递上的茶点和饮品,温声道了句谢,才转头看向坐在他对面的人,嘴角依然挂着礼貌的笑意,怎么会呢,王老师,您那么优秀的青年教师,到了哪里都会发光发亮的,能留下您的采访是我们的荣幸。
王晗被夸得高兴,故作谦虚地推辞两句,放下茶盏打量眼前的青年,才发觉对方面前放的不是茶,而是酒杯。
现在的年轻人和老师吃饭也喝酒呢,还约在那么高档的地方,不像我们当年,只敢趁晚饭时间和老师一起散散步,顺便聊两句。
成年了嘛,青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酒杯,语气很淡,似乎不打算接他的话茬,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开始采访吧,不打扰您太多时间。
他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却半晌没等到下文直到服务员布完一桌的茶点转身离开,身后传来包厢门被阖上的响动,他忍不住抬头看去,才被青年骤然变冷的神情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