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扛老大,有事老大扛!
鬼军们叽叽喳喳的碎嘴能力吵得潜离神魂差点不稳,他再念一串咒文,于是鬼军们的发声能力也被暂时剥夺,只剩大鬼眼瞪小鬼眼。
鬼将国师也懵了,反复试着控制鬼军,可惜全部以失败告终。
潜离抱紧周刻落地,小道士个子比他高,被摆弄着弯腰,脑袋软软地搭在了他肩头。
国师困惑不已:我才是鬼将,你为什么能越过我控制他们?
你和那个郑王根本不知道契约的生效重点在哪。潜离有些吃力地抱着大块头小道士走回单人床的位置,尾巴一扫,被捶成破烂的单人床歘歘复原回了原本的样子。他把周刻放平拉被子,指尖轻轻地按在了小道士的眉心处。
小鬼,你这位子的前任就躺在这。他的前世在鬼将的位子上一待就是三百年,我看着他如何做鬼将,知道的都比你多。
蠢呆国师傻了眼:这位凡人的前世,是我的前辈?
对。潜离看着沉睡中的周刻低声笑起来,正儿八经的前辈啊。你那主人不知道,适合签鬼军契约的是至阴血脉的人类,比如他自己,而不是你这种笨妖。当年郑氏有二子同为至阴血脉,二子中一人为王,握着鬼军契约,得万鬼做依傍;另一个十五上祭坛,死而成鬼将。
就是你想吞噬的这香饽饽的前世。
*
卧槽
周刻在看见一个长得跟自己相像的傀儡鬼将之后便开始绷不住,他身处潜离过去的记忆里,自己的记忆竟也开始出现了风暴。神魂仿佛被剥离出来,又或者是归位,到那鬼将的身上历过短暂又漫长的七天。
入目是满地咒文刻痕的地板,他被钉在巨大的祭台上,伤口凝固后再撕过,眼睁睁看着缓缓流淌出的暗红血液填满每一条咒文的凹痕。
周刻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感觉到口中的湿润感。干涸到最后,濒死间便出现湿润的幻觉。
有人么
周刻听见哑透了的小小求救,满地血腥,视线无一物。
谁来都好。
妖物魔物都好。
不奢求救我于生,赐我痛快一死。
七天血枯太难熬。
周刻大口喘息起来,喉咙跟心肺里有烈火在燃烧。钉在此处的不是人,是焦炭,是枯草。
没有谁来,从日出到日落,最后一滴血放干,他才闭上了眼,归入混沌的黑暗。黑暗里没有生之痛,仿佛只有永恒一般的死之寂可他成为了鬼,记忆却融汇了自己喧嚣的前三世。
一只红狐,一只狐妖,他来了三世。
周刻忽然打起寒颤,无边无际的冬雪淹没了精心打造的傀儡容器,新鲜出炉的鬼将套在和自己生前相貌相差无几的傀儡躯壳里,眉心被寒冰刺过,触碰到了无处不在的寒冷。
随后他发现,除了寒冷,他也没有别的感觉了。
视线由黑变亮,周刻神魂颠簸地跳转寄宿,又回到了潜离的身上,和自己的第四世四眼相望。
五百岁的潜离满心错愕,压根理解不了眼前所见:你
我死了,三年了。死后,有前世记忆。鬼将木木地站着,字眼吞吐得困难,他简短说完就转身,抬腿迈向寝宫外。
我不需要你。你走吧。
我的命数无从更改,我死与你无关。
只是
你来晚了。
第38章
国师转动他那有限的脑子, 最后在灵阵里茫然地摇头:我听不太懂,理不清。
看出来了。
但是,您说到一个地方。国师像个笨笨的乖学生认真询问,如果此刻他不是被潜离的灵力阵困住的话会更乖。
您说我是妖, 我生前是妖怪吗?
潜离转头看向他, 一片欲言又止。
国师认真地解释起他的来由:我想吞噬这位前辈, 我觉得他香之外,还能给我强劲的灵力滋补, 能帮我找回我过去的记忆。半仙先生,如果您知道我的身份,那我就不用吃人了。
潜离看了他半晌:你怎么死, 怎么成为鬼将,一点都不知道?
我弄丢了记忆。国师敲敲他的傀儡脑袋,鬼生前也是生灵,有记忆经历才叫活过一遭, 我忘记怎么活过,我便只是一团虚无的脏东西。
鬼军们泫然欲泣:头儿咱也不算东西啊,顶多一团看不见摸不着还没有气味的空气。
不, 我们是鬼军。国师扭头和他们灌鬼汤,我们是死而不散的军队, 郑国无形的脊梁,人世值得眷恋守卫的证明这是王亲口对我说的。
鬼军们唉声叹气:和毒唯没啥话好说的。
国师转头看潜离,眼神因期待而亮起:您能告诉我吗?
潜离走到他面前, 伸手放在他天灵盖上,瞳孔短暂地泛起金光。国师寒毛直竖, 这躯壳只是用来填装他鬼魂的容器,他感受到的战栗都来自神魂。
黯淡的魂魄像是被一只天外的手抽出, 散落的记忆如发光的碎片遍布人间,最终定格在郑国之内。
潜离松开手,低声:你知不知道已经无所谓了。昔日郑子祭出至阴的血脉,你祭出的是自我,从此生前万般与你无关。不管生前如何,你如今都只是一只鬼。直到魂归天地,你还是一只鬼。
国师的神情依然带着些呆滞,听到些否定的话也没有失望生气,只是应道:哦,原来这样。
他低头自言自语:我确实只是一只鬼,我没有温度。我只能成为别人的鬼,无法成为他的家人,友人。我的温度永远是郑国冬天的大雪,和逢春沾不到边。
潜离眼睛发疼,抬头看向墙壁。他闭上眼睛,分魂出窍,飘到了隔壁。
郑王果然被安置在郭春山的屋里。鬼将与契主的契约让他不能离开主人七步之内,于是他跑来寻找答案,也把自己的主人背来,悄悄放在了隔壁。
郑王此刻正躺在床上,盖着厚被子气息平稳地沉睡。而这间客房原本的主人郭春山小兄弟则被鬼军们搬到了地上,而且还睡得像死猪一样沉。
潜离的分魂上前去,抬手垂在郑王的天灵盖上。因只是分魂,追溯记忆便困难漫长得多。他花费了小半时辰的精力,才将他们的过往简短地捋完,而后把该告知的东西化成一场梦境,以指尖点在郑王的眉间。
寒冬终将融化,只是总有些人的明天不再有春光明媚。
潜离给了答案,从此王与师的尽头一望无边,每一天都是尽头与结束。是停留寒冬里,还是把雪天过成立春,都随生者的心意。
留下来的生者毫无选择,离去的亡者亦然。
*
周刻陷入了死循环。
他每天都在看自己的背影。
那鬼将最远的自由距离是郑王的七步尽头,他兼着各种身份,一切以契约持有者的主人为至上命令。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也是郑国阴影下的王,谁也不需要看见他。
鬼将的目光长年累月地聚焦在主人身上,身后的狐妖长年累月地望着他,从起初的崩溃和绝望,到最后和鬼将如出一辙的机械麻木。鬼将是郑王的影子,狐妖是鬼将照不出的影子。
前十年,狐妖作天作地,围绕着鬼将做尽一切智障事。
无数次怒不可遏,他对那背影咆哮无数次:你回头看着我!
第二个十年,狐妖闯进阴府作天作地,阎王闭门不出,黑白无常坚强地同狐妖周旋了十年。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