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离闭着眼:那你想知道么?
墙那边沉默了一会:你呢?若是劳什子前世,你在么?
我在,虽然晚矣。潜离低喃,我旁观着,给你送了行。
你说什么?太小声了我听不见。
我说潜离笑起来,我想喝酒!
歪!!
小道士叽歪起来,潜离便听着他中气十足的声音,只觉安然。他闭着眼睛回想着杂乱又条理清晰的记忆,指尖轻轻敲着缠绕的荆棘,一点又一点细微的刺痛泛开。
那边小道士碎嘴子叨叨了半天:大妖怪!你怎么不说话了?
大妖怪正闭目养神。
要我给你唱个摇篮曲吗?
不了,咱们是自己人,别开腔。
哼。
潜离仰首看无涯珠,此时放松,珠子的光芒便没那么刺眼,反而柔和可爱:周刻,郑都那会,我让你的神魂进入我的一隅识海里,你看见了自己第四世的结局対吧?
看见了。
我那会以为我们结束了。没有来世,你超脱化外,我在地上。
小道士他又吸鼻子了:那也不失为圆满二字。
可我不觉得圆满,一点也不。如果按照凡人的岁月去衡量,第一百年,我是破小孩,第二百年,坏东西,第三百年,臭家伙。第四百年,大约从那时才醒悟。潜离指尖按进荆棘里,我很想替你做些什么。你教会了我,我却没有反馈的机会。前三世都是你纵着我,而我不曾。
你走后,我在郑都里徘徊了些年岁,仿佛那样就可以弥补些错过的岁月。直到后来,我出了郑都漫无目的地游走,随后便在这儿看见了你。潜离抚着荆棘笑,肋骨处似乎还有些遗留的错觉。
你再轻轮回,我们重新相遇,我终于知道你何等顽固。小道士,论轴,你我不相上下。你和我的红线缠得多结实啊,那也是你亲手打上结的。
第45章
当这对道侣被困在不知名之地时, 小弟郭春山还傻乎乎地御剑在半空中肆意飞行,一口气飞过十几里,赶在天黑前赶到了吴国边境城。
芦城!郭春山看到了城名后就刹车在山林里降落,兴高采烈地往后看:大哥你们看诶大哥呢?
身后只有面瘫展秋柏和气喘吁吁的陈定, 大哥大嫂影儿都没有。
陈定擦着汗还在缓, 听此也慌了神。同行的俩一个是修炼小天才, 一个是人妖小混种,就他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修士, 保持要跟上他们着实累得够呛。他也压根没去注意周刻他们,毕竟一看过去就是吃狗粮,吃得人生无可恋。
我大哥呢?郭春山刷拉收了佩剑, 手足无措地挠脑袋,难道他们没跟上?不应该啊。
展秋柏拍拍陈定后背顺气,眼睛看着郭春山:嗯,不应该。
我先等等他们。郭春山没理他, 扫了把地上一盘腿就坐下了。
展秋柏也坐下:我也等。
陈定团团转了一会:会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事?要不这样,我先倒回去找一下他们。
哎呀陈师哥不用担心,来你也坐啊。郭春山远离展秋柏, 拍拍身边招呼他坐下,他们能出什么事咧, 大嫂可是千年的大妖怪,压根就没什么人敢欺负他们。
千、千年大妖?!陈定脸色大变,怎么可能?我从没有在他身上感知到妖气!
展秋柏:!
哦, 那大概是因为我有妖族一半的血统吧,我感觉得到同类的气息。郭春山笃定地点头, 话说陈师兄,我怎么总觉得你看大嫂的眼光怪怪的呀?你们以前认识吗?
陈定有些恍惚:他怎么会是妖怪, 我一直以为他是道法高深的散修
咋啦,师哥对妖怪有啥偏见?郭春山拉他坐下,隔开了目光黏人的展秋柏,嚯!陈师兄,你这反应伤了师弟我的心灵。
我不是那意思。陈定连忙解释,我是从没想过,故此惊到了。
那师哥认识大嫂?
陈定呆了一会,叹了气:他是我救命恩人。当时年幼,曾在山中遇到猛兽,幸亏他从天而降及时搭救。否则,我恐怕早就葬身于野兽腹中,何来今日。
这样啊。郭春山打量了他一会儿,凑过去小声发问:陈师兄,你是喜欢大嫂吧?
陈定的脸倏忽通红:我、我
人家已经有周刻大哥了哟。
陈定黯然了半晌,低头道:我知道。
郭春山又挠头:师兄伤心了?这喜欢要是叫人不快活的话,那又何必再去喜欢呢?世间之大,有缘人比比皆是,师兄你不如找下一个浪去。
后边的展秋柏安静地理着剑穗。
小混血有个桃花无数的洒脱母亲,自个又乳臭未干,不曾深陷情与欲,自然也有一番天真的洒脱。
陈定指尖拨着脚边刚出的嫩草,苦笑了起来:小师弟,你与我们不同,恐怕还意会不到。世间芸芸众生,总有些注定的人会让你惊鸿一顾,至此念念不忘,百转千回地寤寐思服。纵是求而不得,也弥足珍贵,难以割舍。
郭春山耸耸肩,笑得有些欠:那我也等一个念念不忘的人,再试试那是个什么滋味。
展秋柏一个错手,指尖敲在剑柄上,发出了清越声。
郭春山耳朵一动,转头看向他,展秋柏正抬眼而来,剑眉星目,着实俊郎。
可他也是着实无感,甚至还有点反感。
他原本不讨厌这位大师兄,也曾是尊敬与喜欢,十分亲近和依赖过的。展秋柏自律而强大,光芒普照了底下的无数师弟师妹,门派小家伙们的头号暗恋对象。他又是个外冷内热的主,和他相处久了会发现许多反差萌,怪有趣的。
只是去年十六岁生辰时,他娘喝着酒大着舌头给他算了一卦桃花债,言之凿凿道,他命定中的红线和大师兄展秋柏绑在了一起,天定良缘,独一无二。
他娘嘴上时常没把门,郭春山听了只觉得搞笑,压根就没往心里去,只当做是娘亲酒后开的玩笑。事实上也如此,娘亲酒一醒,果然就把睡觉前说过的话全都忘了,给儿子过完生辰后就跑去搞名为闭关实则冬眠的美容觉。
可是另一个当事人听见了这种玩笑,却当真了。
大师兄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他面前,时常做出一些让别人误解的行止。好家伙,为这郭春山还受到了大师兄暗恋者们不少的排挤。
关键是,他笔直笔直,也一直以为大师兄钢铁笔直。
后来着实是解释不通,郭春山赌天咒地地告诉他:大师兄,那真的是我娘随口胡诌的!你别中了圈套啊拜托!
我问过师尊了,你我红线之事,确实不假。
他那会懵逼了,脚趾抠了好一会地才挠头问他:那大师兄你真信?
顺天而为,有何不可?
展秋柏如是说。
郭春山老是忘不了这句回答,也忘不了展秋柏回答时的那个眼神,仿佛就是把他当做了历情劫、共进修为的一个工具人。
强扭的瓜不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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