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你继续历劫,争取跨过去。青吾低头,我行到末路,而你
他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听见了一阵缥缈的钟声。他顿时僵住了,不敢置信地猛然回头看向帝宫深处。
潜离也听到钟声,耳朵立了起来:这是,司命神钟?那
紫微星宿照耀下的下一届天子回魂了。
第65章
周刻一边尝试着解开潜离的定身咒一边听着身边祭司的絮絮叨叨, 听到最后有些茫然:你是说,树妖这个形态,是因挽救储君所致?
祭司点点头:大概再不久就会解除吧。
不是,既然如此, 那你让全天下的修士们来这里是干嘛?周刻感觉自己被耍了一样, 待会他离开, 危机不就自己解除了吗?
这个嘛祭司嘿嘿笑,又玩了一把故弄玄虚, 山人自有道理。
周刻莫名觉得这家伙一肚子坏水,但看着又不像个坏人。
这时,远处又传来悠长缥缈的钟声, 周刻身上的禁制一瞬有所松动,惹得他禁不住愣住:你们那个司命神殿里的钟,是什么了不得的法宝么?
祭司带着笑注视着他,眼中水光一晃而过, 说不出的慈爱。
的确是法宝。而且,不是所有人都能听见。
周刻施法冲破了潜离的一半的定身咒,一条腿勉强能动了, 听此好奇:那什么样的人才能听见?
一者,是和我同出一源的血脉。二者, 天生仙骨的人。除此之外,与仙骨沾亲带故的也能听到。祭司看了一眼钟声方向,笑叹一声, 把面具戴了回去,而后拉住了周刻的手:小兄弟, 你也听见了钟声,不如和我一起去司命神殿看看吧。
周刻被拉得一愣, 心想着咱俩又不是很熟,一对上祭司面具下温和的眼睛又拒绝不开,只得不好意思地解释:我这,身上有我道侣设下的定身咒,挪不开步子。
好说。
祭司抬手拍了一把他的肩膀,周刻周身的灵流毫无征兆地铺开,一瞬间和潜离的灵力相撞化解,禁制破。
周刻讶然:你不是普通人。
祭司向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言笑晏晏:就一普普通通,吃乱世珍馐、太平粗茶的神殿祭司。夜深露重,小道长,到神殿看一看么?
周刻扬了眉:看什么?
看因缘际会,看过往云烟、风雨如晦。祭司含笑,看局中人时的怨憎会。
周刻心中骤然一抽,抬头看向那巨树,望着追寻不到身影的白狐。
你家道侣道行高深,何况这是大妖之间的旧识。祭司摇了摇他的手,像讨糖吃的弟弟,看么?
周刻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有劳了。
祭司便高兴地拉着他而去,所到之处,天鼎都士兵皆向他行礼,修士则让道。绕过帝宫一角,巍峨帝宫背后的司命神殿出现在眼前,夜色里沉静古朴像敲木鱼的僧人。
周刻看见神殿檐上雕有衔珠的龙,脑海里短暂地空白了一瞬,像是似曾相识。
似是故人来。祭司拉着他走进神殿,进门时钟声又起。
穿过庭院时,他笑着一挥袖,星官司女纷纷退下。
周刻被他拉着往神殿内堂里而去,忍不住询问:哪个故人?
我的哥哥。
周刻脑中起了嗡鸣声。
小道长,你知道么,这神殿还是继承制的。不是我这一支血脉的人就干不了这个活,我若没有后嗣,我也离开不了这里。祭司拉着他走进内堂,里面点着数以千计的鲛人烛,明亮如白昼,却仿佛又比外面的夜色还要深幽。
他拉着周刻到内堂尽头,鲛人烛安静地照着尽头的墙和角落里的编钟。
祭司带着周刻走到墙壁前,指着上面的七幅画说:你看这面墙上挂着的,便都是历代的神殿祭司。
周刻不由自主地望去,一眼看到了中间第六幅与其他的都不一样,那上面画着的是一个襁褓中沉睡的婴孩。
那第七幅画的就是我,那是我弱冠时的样子。祭司松开周刻的手,摘下脸上的面具走上前,把这轻飘飘又重若千钧的祭司面具扣在了画像上自己的脸上。随后他转头问周刻:你看,我的样子是不是没有什么变化?
周刻茫然地点头:能有什么变化你如今看着也像是刚弱冠不久的模样。
祭司捧着面具笑得很开心,又指向前面那一幅画:这位变化就很大啦。
周刻目光移不开:你上一任的祭司,为什么画的是个婴孩?
因为他刚降生不久,受过祭司接任洗礼后,就叫人偷走了。祭司走到那幅画前,用手在画上婴孩的脸上轻轻摸了摸,如果他没被偷走,此刻一定是他在当这大周祭司,没准就不会有我。
你周刻捂住了脑袋,纷繁的碎片扎进脑海里,折磨得他站不稳。
我呀,是这画上小孩的小老弟。祭司笑,老哥小小一团的时候,便被只修为高深的妖怪偷走了。那妖怪设下了很强的结界,即便他们确定哥哥不会离神殿太远,可是他们怎么也找不到他。
后来爹娘没办法,这才有了我,以暂时接替这职位。而他们才能卸下这漫长的职责,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结束漫长的孤寂。我们这一族呢,身上带着点上古龙神血脉,受帝宫底下龙脉庇佑,寿数与仙无异。但要是离开了帝都,上古先祖的庇佑就会越来越弱,死亡也来得越来越早。
祭司走到编钟前,屈指弹着,声声缥缈:我小的时候,常常一个人待在这里。我演算着星宿天道,想找一找我那不知下落的哥哥。找不到就急得摇钟,希望他听见了能寻着这声回到家里来,但他一直没有出现。
直到我弱冠的那一年,我的画像挂上这面墙的时候,哥哥回来了那是两百年前。
周刻弯了腰,视线里的祭司和编钟都有些模糊。
他终于回家了,我那时高兴得哭了。祭司低头摇钟,轻笑声和钟声一样轻飘飘,可惜他只在这里待了一天,陪我过完了弱冠年的生辰,随后便只能告别。
多荒谬啊,老哥被偷走了之后,无人能当祭司,这才有了我。可当他回来时,我及弱冠,祭司转交仪式彻底落实,神殿便有了它现任的主人,开始排斥前任,我们同出一源的血脉反而成了折磨。龙脉只承认一个主,王不见王,否则两败俱伤。他又不能留下来了。
于是哥哥又走了。他说要去周游四海,我恳请他不要离开天鼎太远,我不怕反噬,我能把祭司的寿命分一半给他。祭司垂下手,但编钟一直在响。
他执意要走。于是我只好继续当起了祭司,算着星宿下的乱世和太平。我无法离开神殿太远,走不出天鼎都,我只能算着,看看他的来世什么时候能经过这里。
他走的时候祭司看向周刻,老哥年岁二十一,比你如今年长三岁。
周刻在钟声里后退,靠在墙壁上瘫下,记忆碎片一点一点拼凑起来。
年幼时,狐妖抱着他在山里穿行,他和他一起看着四季轮转,有时会听见耳边传来一阵悠长飘渺的钟声。
他仰首看他好看得不行的面容,奶声奶气地一遍遍追问:潜离,你听见一阵特别特别好听的声音没有呀?
狐妖一遍遍温和地回答:没有呢。
后来他长成了一个小少年,开始做一场又一场鲛人烛里的梦,梦里一个更小的少年坐在编钟下敲钟,嘟着嘴,委委屈屈一个人:妖怪,把我哥哥还回来呜呜呜
再后来,他年岁再长,对钟声感应更强。钟一响,他脑海中便有了那少年的记忆,渐渐还有以往神殿祭司的记忆。
他看见一只皮毛火红的八尾狐妖,顶着禁制穿过人间帝都,穿过神殿所设的无数阵法,伤痕累累地偷走了一个含着指头睡觉的婴孩。
那张花容月貌,熟悉不已的脸,一个玉树临风的夜叉。
他开始反抗,从一山的千变万化折腾到云舒雾涌,折腾得白涌山所有妖精一众骂骂咧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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