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拂过,枝叶簌簌作响。
李宗仪在想,他终究不是一个好兄长。
透过脚下湿了一片的土地,李辛禾漂亮的眉眼清晰地闪现在他的脑海。
她在坤宁宫的日日夜夜,是不是都那般煎熬。所以后来,才格外向往红墙之外的天空,小心翼翼地问他,自己能不能回家,只做他的妹妹。所以,才不顾国母的身份,喜欢上一个要造她丈夫反的男人。
可笑他身为兄长,一没有护她安康无忧,二不能成全她的一番心意。
失败至极
赵信在西北盘踞多年,根深叶茂,野心勃勃,皇帝端坐高台,时时都在防着这位功勋卓著的将臣。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的枕边人便是这位一方之主的软肋,他也不用费那么大劲去想法子制衡他。
他不是一个称职的兄长
李申在这荒山野岭站了许久,终于等到日头晒到头顶了,主子才示意离开。
他如蒙大赦,牵了马恭恭敬敬地候在前。
不知怎地,他总觉得主子身上多了几分无形的威严,让他倍感压力。
他回到宅子后,徐延来探望过一次,倒也没待多久,一盏茶的时间便离开了。
近来陈缭像是换了个路线,莽足了劲儿拉拢他,一天能给他设三四个宴,让这个脾气向来不错的人也烦不胜烦。
他在养身体,李申也不敢拿别的事儿烦他。倒是想起来前日顺源有一封信,便拿了过来。
李宗仪一场病过后,整日里不是看看书便是去瞧瞧景,徐延与他聊的政事是几乎都不沾了,如今倒更像是个显贵人家出来游玩的公子。
公子,您的信。他躬身递上。
男人接过的时候,顿了一下,才拿在手里翻看起来。
如今面对这份感情,他的心绪要复杂许多。信笺上一如既往满满当当的,写满了姑娘家的哀愁喜乐,她的喜欢当真是毫不掩饰地摆在了自己面前。
看完,他将信与之前的放在一起,没有立刻提笔回复,而是起身打开了窗,感受屋外的丝丝凉风。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对这姑娘,是喜欢的。
只是
风没有忧愁,它开心时便随性而动,一缕清风拂过男子的发间,他侧头,发现又多了几根白发。
屋外门环叩响,李申去开门,元明与他诊脉来了。
顺源
春熙阁
近来天儿有些热,每至午后,一种丫鬟婆子便有些犯懒,就连璨如都不大提的起精神,总要睡上一个多时辰。
眼看着时候差不多了,絮儿便端了碗清茶进屋,撩了帘子唤自家主子起身。
璨如艰难地睁开一丝眼缝儿,又被强光吓退了回去,窝在枕头上不肯起来。絮儿好笑地再唤了几声,才把她半哄半拉了起来:您说的这个时候唤您,怎么又躺回去了。
不是不让她睡,只是午间睡多了头疼是一回事儿,这到了晚上,就更睡不着了,还影响第二日的精神头。
絮儿,我有信吗?她还不是很清醒,软着骨头趴在絮儿身上,迷迷糊糊地问。
距离他上次离开,已经一月多了。
她太久没有收到他的音信,难免担心。再者,不久前还相拥而卧的人,一下子从她的生活中消失地彻彻底底,她不免生出一丝失落感,好像握不住什么似的。
絮儿正在铺床,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郎君许是忙着,过几天也许就有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哄着她喝了些茶,又推她去院子里头散散心情。絮儿知道自家主子等郎君的信儿很久了,只是太久没有消息,她终究是有些失落的。
散了会儿步,她便回房去看账本。
晚间的时候,房氏唤人来请她,道是有个事儿想与她商量一番。
璨如吃了晚食,便趁着晚间的凉意过去了。甫一落座,才发现松陵也在,眼周莫名有些青紫,端正地坐在他母亲身旁,不敢放肆。侍女奉上茶,房氏便开了口:这么晚叫你过来,是我的不是了,只是我这儿确实有一事想与你商量商量。
说完,松陵偷偷瞟了他母亲一眼,房氏刚好回头,目光一扫,他便缩了缩脖子不敢再看。
随即转头与她道:过两日我陪母亲去东郊寺听经,许是要在那儿待些许日子。府中的事宜我已经交与了三弟妹,只是松陵
璨如点点头,她便继续说下去:松陵这死孩子,昨日在学上与人打了一架,先生让他在家中反省,我真是让他气的心窝子疼。房氏深叹了口气我就想着,我走后,你帮我看着他些,莫让他再出去折腾。
孩子在外头跟人打架,脸上还青了一块儿,她这做母亲的面上也无光。
璨如侧头去看他,才发现不光是眼睛,脖颈上也有几处刮伤,怪道房氏这般生气。如今家里的女性长辈都走了,三太太管着家里的琐事,不好麻烦她,柳氏的母亲身子不爽利,前几日也回家探望去了。
数来数去,也就只剩她还算闲着。
房氏叹着气勉强扯出一个笑就是他父亲太惯着他了,让他这般无法无天。说完许是又气急了,深处指头用力点了点他的头。
松陵不敢吭声,只能用求救的目光望着自己。
璨如自然答应伯母多虑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本就好好动,难免有些磕碰,松陵平日里也是极听话的。 她看了一眼还在向她求救的孩子您开口了,我便接下这差事,只是希望您不要嫌我愚笨,没有经验才好。
房氏听完,当下便要谢她,只是转念一想,又开口道:你跟宗仪也得抓紧才是,他是男人,整日里在外头跑,你有个孩子他心也安定些。
璨如没想到这火也能烧到她身上,红着脸连声道是。
松陵眼看着友军要沦陷,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吵着他娘要歇了。房氏只好放人,连着她一块儿解脱了。
嫂嫂,我真不是故意要跟人打架的,那人欠揍,我爹都觉得我没错。这孩子似乎是想挽回一点形象,一边走一边与他解释我娘气糊涂了,只听见先生要我反省,都没问我为什么打架,明明是别人先动的手。
房氏一向是个很理性的人,只是碰上松陵,就像每一个母亲一样,容易冲动。李澜已经不需要她操心了,独独这年纪还小的幼子,加上李行台喜欢这孩子,难免惯着些,房氏有时候被这爷俩一块儿气晕。
璨如在一旁听得直笑,笑过后又有点儿淡淡的愁绪。
看着这孩子捂着脸回房的身影,她竟心生一丝羡慕。
璨如生活在一个不完整的家庭。母亲和继父各有要顾及的人,她就是那个谁都不占的孩子。若是她有一个家庭,能像长房那样的温馨,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是她的幸事。
白日的暑气已慢慢散去,月光如瀑,静静地洒在甬道上。
她搀着絮儿的手,不紧不慢的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京城
姜氏府邸
主院中烛火通明,内室屏风后,氤氲的雾气打湿了木梁,侍女将调好的香就着花瓣撒入水中。
一道纤细清丽的身形跨入浴桶中
春兰,姑爷回来了么。
她仰着头,侍女正为她梳洗头发,春兰闻言,踟蹰道:小姐,姑爷那里许是公事绊住了,晚些想必就到家了。
春兰回的有些心虚,她冷眼看着,总觉得姑爷心思太重,不适合自家主子,只是这话不是她一个下人能说的。
当年进士游街,小姐一眼便看上了他,之后便一心扑在了他身上。
话必,门外推门声传进来,姜纯韵一惊,转而喜上心头。
不过一会儿,她便穿戴好出了沐室。抬眼望去,那人正解了外衫,随意抹了抹身上的水。
她向外张望了下,问春兰:下雨了?怎么没给姑爷送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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