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氏爽朗,在回去的路上拉了她到一旁的凉亭上去,道是不好得她小辈的银子,当即要给她添副首饰,手上那根双龙戏珠的镯子硬生生地摘下给了她。
这东西也不算贵重,你就拿着,当我做长辈的一番心意便好。她今日也是高兴,这孩子又陪着她们闹腾了这么许久,还输了银子,自己这做长辈的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璨如推辞不过,只好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了一笔,想着日后在别个地方回礼过去。
本就是我手笨,哪里就要您破费了呢。她摸着腕子上那根金镯子,犹豫不安道。
银子换金子,怎么都是房氏亏了的。
璨如还想摘下来立刻还给她,只是被她捉住了手:你腕子细,戴上正好看啊,可不能
房氏的话还没说完,她屋里的大丫鬟便匆匆忙忙赶来,似是有急事要与她主子说。
只是路过璨如的时候,她神色不明地瞥了她一眼,才凑到房氏耳边说了些什么。
璨如心里头也是一头雾水,没等她弄明白,房氏又转过头瞧了她一眼,目光中有浅浅的担忧之意。
宗仪媳妇,你先回去吧,我这里头还有点事儿。说完,便搀着丫鬟的手,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弄得她更糊涂了
回去后,璨如歇了个晌,醒来时窗外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她起身:絮儿
夫人,外面下雨了。
她听到了
零零碎碎的雨珠打在窗户上,偶尔有雷声轰鸣。她把窗户推开一条缝,云州有信吗?
絮儿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可是这么久了,依旧没个音信,又不忍告诉主子实情。她支支吾吾答道:或许是有的还在路上呢吧。
璨如就算再迟钝也知道出问题了
她把窗子重重一关,生气道:有什么有,我连个影儿都没瞧见,他就算写一个月送一个月,这会儿也该到了。
哄谁呢,说好的再忙也给我回信,果然男人的话不能信。
她把手上的帕子往床沿上一摔,不再说话了。
谁还没有个小脾气
她不稀罕
好像真的是为了证明她不在乎,简单吃了点儿晚食又回去闷头睡觉了。
絮儿目瞪口呆,真担心自家主子气出个什么好歹来。
不过细细想来也是,这无缘无故的,突然就断信儿了,哪个能控制住不乱想。
房氏匆忙回了院子,刚进门就被小儿子撞了个正着。你跑哪儿去这么着急,后边儿有鬼追你怎的?
房氏走的急,本身气就不顺,这下更是让这小子撞得心口疼。
松陵一脸惊恐,却还是记得好好扶着他母亲。
他后边儿可不是鬼,那是比鬼更可怕的存在。
母亲,高悦回来了。他喊道。
房氏当然知道她回来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怕成这个样子像什么话,她还能吃了你不成。
末了,又添了句没大没小,你该叫表姐。
松陵撇了撇嘴,一声不吭地跑了。
这地方他是一秒都不愿意多待
房氏敛了敛衣摆,跨门进去,我道是谁呢,原是表侄女儿回来了。
甫一进厅中,便瞧见一衣着鲜亮,身形窈窕的女子,正坐着跟柳栖辞说笑。
闻言,她忙起身行礼,阿悦见过太太。多年不见,您风采犹胜当年。
房氏笑了笑:哪儿能呢,倒是表侄女你,出落得越□□亮了。
两人都是表面的客套罢了,这客套来客套去,最后终于把这烫手山芋送回老太太那儿去了。
人一走,房氏沉声道:你跟她又是哪儿碰见的,怎么还把她带回家了。
柳栖辞也是委屈,她不过就是回京城省个亲,也不知道是冒犯了那路神仙,半道上儿给碰见了。
母亲,是妹妹她说想回来看看老人家的,我也没法子拒绝啊。
高悦是老太太娘家的孩子,打小就养在李家的,要说是李家出去的小姐,那也挑不出错儿来。
只是那年的事,到底是让房氏对她寒了心。
她还好意思回来,当年宗仪亲都跟她定了,她倒好,扭头就搭上了别家。如今回来,还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呢。
柳栖辞低眸,也心有惶惶,生怕自己弄出什么错儿来。虽说她那时气急了,跟四弟妹说这位迟早回来,可这真回来了,她心头也有些慌。
作者有话要说:
高悦小姐姐上线
嘉言深得我心
第55章 后悔
姑奶奶,我知道错了。内室里的丫鬟婆子都退了出去,独留许久未见的姑侄二人。
高悦抱着老太太的手,安静地坐在脚踏上,眼中含了一层氤氲的雾气,嘴唇微微颤抖,却没有哭出声。
老太太闭着眼,手上一串紫檀佛珠轻轻捻动,就这么坐着,也随她去哭,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
良久,她终于睁开眼,朝这侄孙女看去:我当年问过你
你亲口跟我说过的,你不会后悔。老太太哀叹一声。
听见这句话,高悦本还能抑制住的心情顿时如溃堤潮水一般,忍不住大哭起来。她抱着老太太的胳膊,一行行清泪从那张明艳的脸上落下,还不忘记用帕子捂住口鼻,掩去抽泣的声音。
我是我不懂事她知道自己当年过分愚蠢,自以为是。
她那张明媚的脸上,已经初初有了岁月的痕迹,可她不过将将二十年华。
老太太就看了一眼,便迅速别过脸去。
你回吧,这事儿我不好越过高家去帮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云州
陈缭今儿个难得从家中娇妾的帐子里爬起来,坐着软轿来到官署,却被告知徐延今儿个未曾来,只有那位常跟在他身边的年轻人正在后衙看刑注。
呵,奇了,莫非咱们的徐大人昨夜也醉倒在温柔乡里爬不起来了。他把手里的披风丢给下人,径直往里走。
李宗仪拿了两本刑注,挑了个清净的地方翻看起来。
他手里的是云州近两年来的法案判例,他前段时间养病,已经把大魏的律法看了个大概,发觉与大齐律高度的重合,并无大处修改的地方。
许是大魏建国时日尚短,又历经两代帝王更替,还没有足够的精力来修饰这些,是以索性就把前齐的律法沿用了下来。
只是,在他看来,大齐的律法本身就是有大问题的。齐律温吞,只能束下民,对于官僚上层阶级却是只有一个震慑作用,算不上约束。所以大齐几百年来,只有前边儿祖皇帝掌兵权的时候,才是齐律发挥最大效用的时候。
他死的时候,以周伦为首,主持修改的大齐律,也沉默在历史的烟尘中。
厚厚的卷案刚翻至新的一页,突然一阵阴影覆过来,那书被一只大手重重的合上,然后抽走,被随意扔给了前来侍奉的小吏怀里。
怎么,对律法感兴趣?陈缭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掀了衣摆随性地坐在靠椅上,两人正相对。
陈缭看着也算个随和的中年人,只是这私下里,官威摆的不比朝里那些重臣小,只是他对徐延尚有忌惮,所以跟他也算客客气气的。
兴趣谈不上,略读过几本书罢了。被人如此轻待,他也不恼,就这么直直的对上这位从二品大员扫过来的目光,唇间含笑。
被这样一位年轻人看着,陈缭突然有种被怠慢的感觉。
他手指轻动,抚过袖子上绣的精致的纹样,既然知晓自己只读过几本书,那便不要出来班门弄斧了,回去再多读几年书吧。再者,这卷宗,可不是你一介白身能看的。
说完,他便掸了掸袖子,起身离开了。
李宗仪轻笑了一声,端起杯子拂了拂上边儿的茶沫,喝了一口,对他的话并不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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