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来拿。她推开了他的手,自己拎着那盏烧的明亮的灯,先一步走了出去。
李宗仪落后她半步,说道:你还是怕黑
璨如稍微抠开了些披风的系带,轻声道:不,我已经不怕黑了。我只是喜欢自己提着,那样才走的踏实。
别人手里的灯,终究是别人的,随时都能抽走。到时候,路漫漫黑漆漆,那个依靠着别人光亮行走的人,要如何走完剩下的路。
她感觉到身后的人沉默了片刻
我还能为你提灯吗他的声音略带低沉
此时已经很晚了,周边只有零星几盏昏暗的烛火。璨如并没有离他太远,她把手里的光亮往身侧偏移了些,这样两个人都能看清路。
以什么身份呢?她倏地回头
他半张脸隐在光的背面,看不真切。可是他的眼睛是明亮的,像流水在日光下的波,漾出清亮的影。
她披着一身浅蓝的披风,莹白的小脸上泛着烛火的光,笑着回头看她。
好了,不说这个了。她快速收回情绪
李宗仪知道她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璨璨,我会在你身后,一直都在。这是他能坚定给出的承诺
她摇了摇头,抬步走上了亭中。
那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离开吗。她解开了披风,随意地铺在石凳上,坐了上去。璨如并非一个脑子一根筋的人,他的品行自然是无可挑剔的,只是自己当初被情绪冲昏了头,什么都没想就走了。
他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了她的一个侧面。
那时风吹过来的方向
璨如抿了抿嘴,扯了扯他的袖子。我想吹吹风,很凉快的。
还有,我不喜欢你在我身后,我一直都希望你在我身边。她发了一夜的烧,此刻脸色还有些苍白,不时吸吸鼻子,不大通气。
李宗仪想,她应是自己此生最大的劫难,也是上天给他最好的礼物。
他蹲下身,单膝着地,拉住她搭在桌沿的手,却久久不言。
你想与我说什么?璨如看出他有话要与自己说
李宗仪抬头看了她一眼,却笑着摇了摇头,侧过脸看亭外。
璨如有一瞬间觉得,他很孤独。昏黄的烛火映照着他的脸,好像远的让人看不见。
她张了张口,右手抚上他的脸,我我不怨你,一直都不。
人生那么短暂,当然要快乐一点。他曾经带给她心动,带给她极大的安全感,而自己只是一个索取者,她没有那么多的怨和恨,她活的很简单。
我带她回来,是有原因的。他听完她的话,心中仿佛有一把钝刀,一点一点地割着,血肉丝连。
或许这一刻,他明白了。他喜欢的,便是这样一个简单至极,又保留一份通透的女孩儿。她会热烈的爱他,可是不会丧失了自我。房嘉言也曾带给她心动,所以她不会推却这样一份情感。
璨如亲耳听到他承认,眼中有什么落了下来,一滴一滴,却没有声音。我知道的
李宗仪不知道自己还能给她什么
他来到这里,不曾亏欠过任何人。唯有她,自己如何都补偿不了。粗粝的触感抚上她的脸颊,他温热的指尖擦过那滴泪,烫到了他的心里。
我想出去走走她开口
去哪儿?他覆在膝上的另一只手,骤然握紧。
他知道,这里让她难过了,因为另一个男人。
去很多地方,哪里都想去。她的泪已经风干,只留了一道浅浅的泪痕。我知道,不论在哪里,你都能找到我的。她笑了起来,嘴角有一个浅浅的梨涡。
如果你想,也可以来看看我。璨如收回他握住的手,轻声说道。
回去的路上,璨如把灯递给了他。我刚刚是气你的,能遇见你跟他,是我之幸。
她是个极柔软的姑娘,平生不愿留恨,自也不会有怨。
李宗仪活了那么多年,为人从不往回看。可是今日第一次,生了悔意,想把她留在身边。
他替她整理了耳边的碎发,指尖久久流连,她也没有催他,就这么安静的看着对方。
进去吧,我看着你。他说道
璨如笑了笑,依他之言,抬步离开。
三日后,她启程前往庐州。
高悦来送她,却带来了另一个人。
是荀奉理
他们在竹园遇见过几次
他逆着光走过来,脸上没有什么神采,递给她一个盒子。
璨如不解,荀奉理低头,示意她打开。
盒子的暗锁啪嗒一声
她看见了一沓信封
这是我在收拾他的居所时,找到的。里面是他与他母亲的通信。
璨如开了一封
他对你,并不是玩笑的。一年前,他便开始与伯母商榷,是否能迎你进门。荀奉理不想她误会
伯母迟迟没有应答,他便一封信一封信寄往京城,从未间断过。对于她的事,好友从来都是认真考量过后,才开始动手的。
梁氏并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
她从一开始便知晓这个姑娘的存在
只是她没有出手干预
璨如看见这十几封信,眼中瞬时模糊了起来。比起她,房嘉言对这段感情,才是真的用足了心思。
我能再见他一面吗?璨如用力闭了一下眼,想把那股酸涩之意逼回去。只是,微微颤抖的声音,依然暴露了她内心的失落。
你知道的,这对他不好或许,终归是他不懂,为何男女之间能生出那么多羁绊。
璨如握紧了手中的匣子,未再出声。
她依旧喜欢平江,只是今后,怕是没有勇气回来了。
房嘉言,是她此生,最重的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比较短
他是她前世的遗憾,可是今生似乎也并不圆满。(我会尽量圆满的)
我想写番外了,前世的番外。(那是一个很美好的相遇)
其实我这段时间写了一个番外哈哈哈
第71章 四年
大魏十一年
这是南方的寒冬,冷气直往屋里窜,外头呼啸而过的风更教人想起那深山里大猫的吼叫,湿气也重地让人难受。
庐州城外一座小小的农家院舍内,一妇人正抱了些半干的柴火进屋。
林娘子,我这儿简陋,您不要嫌弃就好。妇人一边说着,一边生起了火。
只是柴火有些受潮,燃着后冒起了滚滚浓烟,坐在屋内的两人都被熏得呛嗓子。待好一阵拾摞后,情形才好了些。
璨如去给妇人倒茶这是说的哪儿的话,这般冷的天儿,亏得您收留我,才不让我露宿在外呢。
茶是刚刚烧的,其实仔细喝,还是能尝出点子辣口的味道。不过璨如也不介意这个,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妇人笑了起来,直道她言重。
她哪里看不出来,这位娘子身边带的人虽然不多,衣着也简单至极,可看这谈吐,哪能真是小户人家出来的。
说话间,屋外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木头被摔落在地的声音,其间还夹杂着男人粗犷的话音,乱哄哄的。
璨如问道:那是在做什么
妇人扒拉着窗子往外瞧了几眼,目光忽闪,回头,高兴说道:那是我兄弟家的,回来拾摞屋子呢。
一边说话,一边坐了回来,叹了口气。庄稼人,都是地里刨食的。可是这乡里乡外,田间地头,都给那些个老爷官人占了去,老百姓的的日子过得艰难,自然也就跑了。
不过一瞬,她又眉开眼笑起来,故作神秘的样子,凑到璨如跟前道:可如今不是从前了啊,皇帝老爷发了话,要派人来量什么地,说不定我们这些个人也能分着几亩,跑了的人,基本上也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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