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慕长生眼中都是难过,问道,你还怪我?
是!萧轼狠心抽出手,去了火塘旁,从吊锅的底部摸了一把锅灰,往脸上胡乱一擦。
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一见他这副邋遢模样,吴了先是一愣,随后又扔下手中布袋,跑去了河边。
那布袋被血浸湿,在地上滚了几圈,沾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泥灰和枯叶。
不用问,萧轼也知道里面是何物。
一想到里面是颗血糊糊的脑袋,他就感觉胃里一阵翻滚,忙别开眼睛。
可一不小心,目光又扫到林子里堆着的一个新土包上。
那里面是什么,不言而喻,必然是那精瘦男人的尸身。
瘆得他又连忙别开眼睛,看向溪边的吴了。
这人背对着他蹲着,拿着把大刀,不知在做着什么。
没一会儿,就见这人站了起来,转身颠颠地向他跑来。
一见这人的脸,萧轼顿时一愣。
胡子没了,眉毛短了,头发也重新绑过了。
这还是之前那个长相潦草的吴了吗?
狭长的丹凤眼、高鼻、薄唇
这明明就是个小鲜肉!
见他一脸的诧异,吴了撩起一缕头发,往后一甩,挑着眉,嘚瑟地说道,如何?不比你姘头差吧?
差远了!慕长生那样的才是真男人!萧轼脸一黑,心中冷笑一声,不耐烦地问道,这个地方,还有谁知道?
若是他们走了,有其他人进来伤害慕长生父子,可要如何是好?
吴了抬起袖子擦去脸上的水珠,又拍着胸口保证道,放心,这里只有我和老二知道。
萧轼稍稍松了口气,那走吧!
等会儿!吴了又跑进屋里,没一会儿,又左手拿着一个背篓,右手拿着个布包走了出来。
这个给你!这人打开布包,给萧轼看,这是户籍纸,你挑一张,还有银子,你也拿着,想买甚就买
户籍纸?萧轼心下一喜,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一摞桑皮纸,问道,这些户籍纸都是真的?
那自然是真的。吴了咧嘴一笑,嘚瑟地说道,那主薄是个见钱眼开的,只要银子到位,你想要多少便有多少。
萧轼微微抖着手,选了两张跟他和慕长生年龄差不多的户籍纸,问道,这两张能给我们吗?
吴了伸手抢回一张,冷哼道,不行!你要是拿了户籍纸,和你姘头跑了,那我可要怎么办?
萧轼黑了脸,将这人猛地一推,骂道,你他妈才姘头呢!
吴了收好东西,又捡起地上那个血糊糊的布袋子,放到背篓里装着,咧嘴笑道,我很乐意做你的姘头。
麻蛋,真是遇上神经病了!萧轼气昏了头,随便选了个方向,迈步就走。
吴了又在后面喊道,娘子,走错了,这边。
见萧轼气呼呼的,不理他,便又说道,那你跟着黑子走。
黑子就是那条黑狗,一听吴了叫它,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兴奋地围着他们打转,又沿着溪边,朝日头那边跑去。
萧轼跟在后面,快步追赶着,任吴了在后面如何呼喊,就是不理。
有银子,又有户籍纸,还有gps,他根本不需要吴了。
林子里灌木丛生,十分难走,萧轼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手上划了一个口子,鲜红的血珠子往外冒着。
可他一点都不觉得痛,还盯着那伤口呆呆地看着。
看了一会儿,又捡起地上一个尖树枝,往手臂上捅去。
你做甚?吴了赶了过来,一把抢过树枝,扔得远远的。
没什么!萧轼又去找其它尖锐的东西,我身上若没个伤口,去买金疮药,岂不是会引人怀疑?
你吴了气得心肝痛,为了他,你竟舍得自残?
萧轼不理他,只继续在落叶丛中翻找。
好了!祖宗!吴了叹了一口气,又来扶他,有家叫仁安堂的药铺,只要你肯花银子,管你买甚药?
真的?萧轼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不过,又很快变得沮丧,摇头说道,你给的那药也是在那里买的?我觉得并不管用。
那药顶多只有止血的效果,对高烧和炎症,似乎用处不大。
吴了先是一愣,随后又暴跳如雷,胡说!那已是最好的金疮药了他伤得那般严重,若没有我那药,只怕早死了
多谢!萧轼没心思与他争吵,飞快地朝黑子跑去,很快就将吴了甩在了后面。
弯弯绕绕地出了林子,下了一个长坡,又穿过一个山坳,走上破破烂烂的官道。
到了这里,萧轼不再需要领路人了,对黑子挥了挥手,回去吧!
黑子摇了摇尾巴,转身朝后面跟上来的吴了跑去。
见吴了笑嘻嘻地追了上来,萧轼赶紧迈腿快跑。
跑了没一会儿,就见前面有几个赶路的行人。
这些人,个个穿得破破烂烂,面黄肌瘦,表情木讷。
萧轼如今这副不修边幅邋遢的模样混在他们中间,除了身高高出许多以外,其它的,竟也不突兀。
想着那精瘦男子说的话,官府正通缉黑龙寨的人,萧轼放慢脚步,混在这些人中。
他虽然不是黑龙寨的人,可万一官府也在通缉慕长生呢!
若是通缉慕长生,那必然也会通缉他和宝儿。
萧轼一路忧心忡忡地走着,记挂着慕长生的伤势,忧心宝儿的病情,又担忧官府会通缉他。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城墙了。
远远地就见正上方写着源丰两个大字。
顿时一愣。
原来这里便是那个时疫肆意、富含石炭的源丰县!
等走近了,又见城墙上挂着两个黑乎乎圆圆的东西。
似乎是人头?
萧轼只觉头皮发麻,胃一热,差点吐了出来。
从前只在书中听说过这种事,如今亲眼所见,那感觉太过瘆人。
城门口设置了关卡,有带刀衙役拿着画像,拦着百姓,挨个对比。
萧轼拍了拍直犯恶心的胃,等好受了些,又定睛看了眼那两张画像。
一张是胡子眉毛交缠在一起的张飞脸;
另一张干巴巴的猴脸。
顿时放下心来,又回头往后看了一眼。
就见吴了离他不远,也望着他,目光咸湿。
萧轼只觉刚压下去的恶心感又冒出来了,忙别开眼睛,转回头,排队等候检查。
吴了如今这个小鲜肉的形象和画像差太远,完全不用担心。
唯有希望衙役不要搜身,否则,吴了布袋里的首级
等终于轮到萧轼时,衙役只瞟了他一眼,看过户籍纸后,便放了行。
一进城,只见街道颇为破烂脏污,百姓几乎个个面黄肌瘦。
看得他直摇头。
同样是县,青城就比这里好上百倍。
有胡大人那般爱民如子又精明能干的父母官,百姓日子自然要好过许多。
就是不知道,慕长生的事会不会连累到胡大人?
萧轼先去了一家人多热闹的茶楼,点了一壶茶,边喝边听人高谈阔论。
果然,几乎所有的茶客都在议论水匪的事。
这心也忒黑了!平日里也只劫财,从未像这回,竟杀人烧船?上百条性命就这样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