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悦行:没了。
奚衡:真没了?
高悦行:真的。
奚衡略微可惜道:也行,足够了,你已经帮了我的大忙,谢了。
丁文甫:照这样说,我们按五皇子伤口时间推断,他可能伤在大殿下上山的途中?可是
可是,五皇子身边的仆从可是早一个半时辰就下山报信了。
奚衡:有人在说谎呗。他传了一个属下进帐,下令把五皇子身边的仆从抓来拷问,不必请圣旨,直接拿人。他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劳烦丁副统领护送小殿下,我可不得闲,还得上山抓狗去。
丁文甫:狗还没抓着?
奚衡:可不,现场那只豺狗留下的痕迹乱七八糟,追着痕迹,像是往后山林里跑了,到现在没见着踪影。五皇子的伤不敢耽搁,我还是亲自上山看看吧。
两个孩子已经站起身准备跟着丁文甫离开了。
高悦行忽然感到有人在揪自己的头发,手劲虽然不大,但是只揪一小绺,拽得她头皮发疼,而且还拉散了她扎的小包子。
若是换了别人,怕是要挨捶,可对面是李弗襄,高悦行就一百个纵容:你拽我头发干嘛啊?
李弗襄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没有痕迹。
他本意只是说给高悦行一个人听。
可这句话却不止高悦行一个人听到了。
帐内两个习武的人耳力何其敏锐。
奚衡当即回头:没有痕迹?什么没有痕迹?
李弗襄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又哑巴了。
奚衡下意识上前,他暴力执法已成了本能,当下要把人捉过来问个明白。
只有高悦行第一时间懂了他的意思,她倏地张开手臂,白雪红梅的琵琶袖垂下,把奚衡挡在面前,不许他靠近,仰着脸道:我们小殿下的意思是说,那晚我们经过时,现场没有豺狗留下的痕迹。
作者有话说:
此为加更,晚上老时间见
①出自《外科正宗》明,陈实功著,金疮第五十九:金疮乃刀刃所伤,或有磁锋割损,浅者皮破血流而已,深者筋断血飞不住。
第36章
高悦行摘下绑头发的彩色细绳, 两个小包子瞬间散了下来,乌黑的长发带着卷儿洒在了肩上。
李弗襄坐在榻上看了一会儿,便忍不住爬过来伸手抓。
高悦行从妆镜中看到他的动作, 头也不回道:不许揪我头发。
李弗襄已经抬起的爪子在半空中拐了个弯,又放回到自己腿上。
礼仪、是非,他还没有完全学明白,柳太傅已经尝试着一点一点教给他, 但是孩子已经过了最可塑的年纪, 皇帝又舍不得让他受苦, 寻常勋贵子孙三更灯火五更鸡, 到了他这日落便休,睡到餍足才自然而醒, 确实, 大家也不指望他能成什么材了。
但是高悦行有所指望, 她吓唬道:你这样出去容易被人当成登徒子, 会挨打的。
李弗襄可太怕挨打了,当即瞪圆了眼睛。
高悦行感觉得怪心疼的,拍拍他的后背,又一顿哄。纳闷极了,瞧他现在这性子又胆小,又怕死, 还懒, 以后是怎么成为少年将军、国之利器的呢?
高悦行转念一想, 不消片刻, 自己给自己想明白了。
胆小, 才会心细。
怕死, 才会绝处求生。
懒, 还能成材,那证明他是天才啊!
甭管现在的李弗襄在他人眼里是什么德行,反正高悦行是怎么看怎么喜欢,还要把他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简直不世出的英才,龙章凤姿,惊才绝艳。
高悦行心里还牵挂着正事:你说现场没有豺狗出没的痕迹?你当时故意观察啦?
李弗襄指了指自己的双眼,说:用眼睛看。
高悦行明白他的意思了,并没有刻意观察,只是看见了,便记住了。高悦行撑着下巴,眉目间流出若有若无的愁绪:五殿下是被人害了的,会是谁呢?
案件今晚经过奚衡和丁文甫的分析,看似明朗了很多,实则是陷入了更深不见底的迷雾中。
高悦行无条件相信李弗襄的话。
他说看见了,那必然是看见了。
他们的车经过现场时,并没有豺狗出没的痕迹。
可第一批上山捕豺狼的人当天晚上就出发了。
如此,就是说,事后伪造痕迹的那个人,必然是在他们离开之后,到禁卫上山之前的一小段时间。
会是谁呢?
李弗宥自己会不会知情呢?
高悦行思量着明天去探望他的时候问一问,哪怕是只言片语的信息也好。
夜深人静,高悦行和李弗襄虽住在同一帐里,但却是分了内外的。
高悦行晚上睡得不甚安稳,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水声潺潺,是一片春日阳光盛处的山野。
高悦行循着水声,似乎在焦急地找什么。
终于,他看到一个背影,是一个孩子,高悦行看他的穿着,像是五皇子李弗宥,于是,她便开口唤了一声五殿下。
李弗宥没有回头,他蹲在水边,不知在捣鼓什么。
高悦行试探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弗宥终于回头了,就在他回头的那一瞬间,那张脸无限地拉长变形,忽得变成了豺狗的凶残样子,长大了嘴冲她扑来,尖利的犬牙上还沾着细碎的血肉。
高悦行有种错觉,几乎能闻到那股腥臭作呕的气味。
她原地蹲下护住头。
梦中可怕的事情却没有进行下去,高悦行慢慢挪开捂眼的手指,发现小溪对岸,李弗襄骑在马上,缓缓放下手里的弓。
中箭的猛兽在她面前倒下,落地砸起尘土飞扬的瞬间,它竟然又变回了五皇子的模样,一只羽箭贯穿他的前胸后背,血泅出了衣物。
高悦行眼睁睁地看着他倒在面前,抽动了片刻,失去了生息,死不瞑目。
而小溪对面的李弗襄,目光冷冷的,没有丝毫温度,令高悦行怕极了,那根本不是她的夫君!
她颤抖着问:你是谁?
李弗襄没有回答,而是勒马转头离开。
高悦行想也不想就要追,她刺骨的溪水,追着他离去的方向,忽然景色扭转,周遭一瞬间变得空茫茫,她眼前看到了巍峨的宫城。
梦里的宫城没有那么森严的守卫,宫门大开,似乎早就等着她一般。
高悦行按照自己的记忆,走过狭长的宫道,踏上那象征着九五至尊的金殿,她在那高高的宝座上,看到了龙袍加身的李弗襄。
他依旧年幼,依旧懵懂,像个没有灵魂的娃娃一样,被摆放在那个位置上,而皇位旁那金色的珠帘后,如破墨画般,晕染出了一副野兽狰狞的嘴脸。
营地天不亮就传来了各路人马奔走的声音。
高悦行在梦里挣扎起落,终于惊醒,摸了一头的冷汗。
一睁眼,才发觉,外面的吵闹声不是一般的乱,她缓了口气,心里仍怦怦乱跳,披上衣服,到里面看,李弗襄似乎也睡得不安稳,他眉头紧皱,额上一层细小的的汗珠,怕也是做噩梦了。
高悦行赶紧把人摇醒,唤了宫人进帐伺候,她自己则跑去了外面,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晨间的风一吹,高悦行清醒了不少,她刚站定,远远便瞧见许昭仪的营帐外围了很多人。
高悦行心里顿时一沉。
原本白色的帐,被蒙上了不透光的黑纱,密密实实,不见一丝缝隙。她看到皇帝贴身的内侍和禁卫也都焦急地守在外面,皇帝人必然在里面。
高悦行正打算过去看个究竟。
丁文甫神出鬼没,从后面按住了她的肩膀,说:别靠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