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
对方男人先开了口:巧啊,小公子,不想能在京城碰面。
他说这句话时,高悦行松了口气。
想必是有见过,但并不知晓李弗襄身份。
但对方下一句,却直接说道:事先没料着能见面,所以没有准备,在下口头恭贺小公子生辰了。
高悦行:!
他知晓李弗襄的真正身份!
李弗襄收紧了下巴,点了点头,说:是巧了,不成想,能在京城遇见你。
了解他的人能看出来,这是警惕的姿态。
那男人一指自己身边的姑娘道:舍妹贪玩,一直想来京城见识见识盛名下的腊月灯会,她一个女孩子独自上路我不放心,所以跟着一道来。
李弗襄:希望你们玩的开心,彼此是都是朋友,如果需要招待可以捎话给我,你知道怎么找我。
拿到了彩头的人可以去等着领一盏琉璃灯了。
于是,他们互相点头告辞。
李弗襄牵着高悦行走远了。
高悦行问:刚刚那是谁?
李弗襄道:是西境的一个部落王子,叫汝子蔺。
高悦行:有点奇怪的名字。
李弗襄:他们那边的人都是这样的名字,他们的部落,叫须墨尔。
正依偎在他身边不正经走路的高悦行猛地顿住了脚步。
李弗襄叫她扯了个踉跄,回头问:怎么了?
高悦行的一双眼睛沉了下去,灯也没办法再照亮她的神采。
李弗襄心里莫名有些揪起,轻轻揽住她的肩,问:怎么了
耳边的声音无限遥远。
但是高悦行知道,这不是可以失态的地方,她闭上双眼,用力呼吸,稳住自己胸膛中擂鼓般的心跳。
大婚后的次年冬,李弗襄第二次出征,挂帅,讨伐的就是西境不老实的须墨尔部。
而今生,溺水后,半生半死之际,她机缘巧合遇见了上一世九岁时的自己,得知了一些事情。
敌军将死去的她吊在城门上,李弗襄在城下乱箭穿心而死。
是须墨尔部。
高悦行本以为那些事情已经很远很远了,恍若隔世,甚至现世的和平时常让她有一种安稳的感觉,仿佛那些只是一场梦。
而须墨尔部的再次出现。
叫她不得不狠狠地扇自己一个耳光,事情还没完。
梦都是假的。
李弗襄呼唤她的名字:高悦行
高悦行睁开眼睛,散乱的眼睛竭力聚焦,看清了李弗襄焦急的脸,她张了张嘴,说:我没事。
李弗襄:你吓坏我了。
高悦行说:抱歉。她抬起手,摸到李弗襄的心口处,轻轻的,喃喃自语般道:疼不疼啊
李弗襄抬手扒拉开自己的袖子,说:疼死了。
他手腕上,赫然几道通红的血痕。
是方才高悦行恍惚中,用力抓出来的痕迹。
高悦行见了那浅淡的血,才算真正的理智回笼,执起他的手,心疼的放在唇边,吹了吹。
李弗襄借机问:你刚刚到底在想什么?
高悦行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他,于是斟酌着说道:殿下啊,你觉得,须墨尔部,他们是安全的吗
尽管她说的委婉,但李弗襄准确的意会到了她的意思。
他松了口: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他在认真思虑过这个问题之后,开口道:须墨尔,比狐胡还要贫瘠的一个地方,狐胡至少还是个小国,须墨尔只是个由马贼组成的部落,他们能生存下去,依靠的就是掠杀。现在下定论还有些早,但你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我也觉得,开战是迟早的事。当他们吃沙子活不下去的时候,自然会盯上我们大旭朝的地大物博
高悦行急忙道:那我们是不是要早做准备?甚至先下手为强?
李弗襄又笑了。
他懂她在军事上的一窍不通,于是耐心解释道:不行,今年刚打完一场仗,许多地方的百姓还没缓过来,徭役造成的伤害也还没过去,许多战死的士兵家里还沉浸在悲伤中,而且国库不允许我们胡来。
高悦行垂下眼睛,知道是自己天真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场战争绝不是上位者动动嘴皮子就能决定的。
可是
可是等真到了须墨尔野心膨胀进犯中原的时候,就晚了啊。
李弗襄哄着她,说:谢谢你提醒我,我会随时盯着他们的。
须墨尔的王子和公主此次进京,正好见识到了京城最盛大无比的灯会,还能甘心回到西境去过天天吃沙子的生活吗?
人的野心,从来不配得到高估。
在他们的身后,汝子蔺瞧着自己妹妹拿到琉璃灯欢喜的样子,问她:喜欢这里吗?
妹妹甜甜的答:喜欢!
汝子蔺说:将来把你嫁到京城来吧。
不料妹妹一听这话,忽然就不愿意了,板了脸,说:不,京城再好,没有哥哥我也不肯来,才不稀罕什么嫁不嫁的呢。
汝子蔺一笑,道:好好好,以后再也不提了,总有一日,哥哥会带着你永远地住进京城里。
李弗襄往回走,再路过街边摊的时候,还掏钱买了一些樱桃煎。
他自己买,自己拿,渐渐的就腾不出手牵高悦行了。
高悦行走到了一个较为清净的地方,停下来,幽怨地盯着他。
李弗襄完全没意识到她的不开心在哪里,一脸无辜的与她对视。
高悦行说:我明天就要家去了。
李弗襄一点儿也不难过道:你放心,我已经想好该怎么去接你出来玩了。
高悦行:我不会再跟你出来了,我忙得很。
李弗襄不解:你要忙什么?
高悦行道:我要绣嫁衣,要绣整整一年呢。
李弗襄:
他忽然就没话说了,这能怎么办,总不能去拦着她别绣吧。嫁衣绣不出来,他就娶不了人,照如此说,还是块些绣比较好。
高悦行说:给你最后的机会,牵牵我的手。
李弗襄看看自己的左手,再看看右手,忍痛割爱,将一份霜蜂儿给了路过的几个小孩,这才重新牵起了高悦行的手。
再晚些时候,到了宫门即将下钥的时辰。
他们和公主相聚在华阳街,一起蹬上马车,急急的往皇宫里赶。
高悦行好奇问公主到底干嘛去了。
公主就是不肯告诉她。
高悦行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这个年纪的女孩儿,一旦有了秘密和小心思,多半是和情郎脱不开关系。
记得公主最后是下嫁给了郑彦。
李兰瑶如今年岁也差不多了。
高悦行想着,没准公主的因缘还能定在她的前头呢。
回宫的第二天,高悦行草草收拾了自己的行李,等着家里人来车接。
傅芸有些不舍,说:好不容易再在姑娘身边伺候了一段时间,又要分开了。
高悦行替她算了算时间,问:你是不是年纪快到了,也该放出宫去了吧。
傅芸道:快了,再等一年罢,索性我家里早就没了人,等我出宫,姑娘您若是不嫌弃,我还去投奔您成不。
高悦行道:怎么不成,你若是愿意,一辈子都可以留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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