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慕子翎,他的侧容,他的眼神,他病态疯癫的模样,活脱脱像当初那个忧郁少年长大的样子。……可他从来没有向他提起。也不是没有过怀疑,但秦绎总是无法深想下去。那似乎是一个秦绎无法面对的结果,所以他一次次以此终结自己的心中异样,告诉自己,如果他是,他必然早就说出来了,如何像这样从来不提?他们一个太过骄傲,一个太过逃避,所以一直走到了今日境地。“您是否在云隐道长的事之前就有所察觉?”明妃看着秦绎的神色,从他的神色中其实也已经得到了答案。她说:“倘若您真的无知无觉也就罢了。但倘若分明心有所感,却因不能接受所爱之人变成这个模样,才一再逃避。那您真的……”“——够了!”然而秦绎骤然暴喝,打断了她的话,愤怒地不容许明妃再说下去。他像一个失去了这世上最宝贵东西之后才意识到喜欢的任性小孩,彷徨无措,又不敢承认。多少天在四下无人的时候独自神伤,分明心中难过如刀绞,人前又从来不肯表现出来。“……够了。”秦绎喃喃说:“不要再说了。”明妃看着秦绎搭在桌案上的手。方才他暴怒时捏碎了杯子,碎瓷扎进了手心里,但秦绎竟然毫无所觉。他一点也没感觉到疼痛,哪怕血都已经沾到桌案上了。“妾身先行告退。”明妃福了福身,退了出去。但她临走时看着秦绎的眼神,却带着种说不出是悲悯还是同情的意味。那一天,秦绎一直在外头坐到了天黑。晚上他听着外头的雨声,一时想不久前慕子翎和他在荒城散步时,他冰冷优美的侧脸;一时想,下这么大的雨,他在外头有伞吗?他几时闹够了脾气,再回来?不知道是几更的时候,突然有随从急急地敲秦绎的门。“王上,有慕公子的消息了,有慕公子的消息了!”仆从从入府就开始喊,一路小跑过来:“王上啊……!!”秦绎骤然惊醒,立刻从床上坐起来,连中衣也来不及穿,赤着脚就打开门。府内一片灯火通明,顿时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闹起来了。雨比白天下的更大了,简直哗哗直响,屋上瓦片被敲击得叮叮当当。大雨中,仆从捧着一件带血的白衣。秦绎急声问:“什么消息?他在何处?”仆从簌簌颤抖,哽咽说:“我们军中两名探子,一路顺着赤枫关血迹寻找,深入盛泱内部。直到在他们的堕神阙,找到了这件沾血的白衣。”“……王上,慕公子已故了!!”天空一道惊雷炸开,吵得秦绎耳朵都聋了,没有听到仆从方才说的那句话。“……你说什么?”秦绎茫茫然问:“孤今日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议。退下吧……”“……我们在堕神阙找到了这个。”然而仆从却不肯听令,执着地从袖中掏出块碎石:“这是堕神阙立在谷前的石碑,千百年来从不倒塌。提醒世人不得擅入。它是曾经十重天神君的脊骨所化,绝非常人可以摧毁。”秦绎看着那碎石,视线又木木然落到泡在地面雨水中的一件白衣上。它脏污破旧,沾着很多血迹,像被什么东西扑上来狠狠撕咬过。在秦绎眼中意外眼熟。“摧毁堕神阙需千万厉鬼相助,慕公子白衣与佩玉皆落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