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敏和伸手接了,把脸擦干净,然后自然而然地揣进口袋里,跟他并肩往画室走。
秦文山隔着窗户跟他俩打招呼,示意他们不用进来,自己一个人就行。京墨往里看了一眼,问:你怎么从后勤处出来?
他这么一说,傅敏和想起来了,立马把刚才发生的怪事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京墨听完皱起眉头,问:你确定?
这能有假吗?傅敏和压低声音道,大家昨天才见过,那倒霉孩子尸体还没凉呢。
他说完,不等京墨回应,自己先是一顿,立马道:对,尸体!他说着就拉起京墨要往回走,我们现在回去看看,看他的尸体还在不在
你们俩干嘛呢?
唐霖拿着张名单从画室里出来,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打量他们俩,看向傅敏和时那眼神活像在看一个当街强抢良家妇女的流氓。
京墨那还没反应过来的呆愣表情落在他眼里完全成了受到巨大惊吓后的失措,仿佛下一秒就要大喊救命啊,我不认识他,我真的不认识他。
傅敏和往屋里看,发现秦文山也在看他们俩,眼神比唐霖还怪,仿佛在问天还没黑呢,现在流行这么玩?
京墨还站在原地不明所以,傅敏和猛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哄道:我错了,好不好?宝贝,跟我回去吧,好不好?
京墨:?!
你
唐霖就快走到他们俩面前,傅敏和一把握住京墨的手:是是是,怪我怪我,是我不对!
他说着就伸手把人往怀里搂,轻声哄起来:不生气了好不好?嗯?我陪你回去?
说完,他又看向已经走到两人面前的唐霖,笑道:不好意思,闹了点小别扭,见笑了。你们干嘛呢?
唐霖一直瞅着京墨看,那鼓励的眼神像极了坐在遭受不法侵害的受害者对面想要为其声张正义的民警。
京墨让他那眼神看得有点儿不舒服,往傅敏和身后缩了缩。
唐霖?
他这才把视线收回来,给他们俩看手里的名单:点名呢。
傅敏和瞄了一眼,一连串的名字后头跟着一连串的已到,偶尔能看见个请假的,后边儿写着去了哪儿。
这时,他感到身后的京墨呼吸顿了顿。
他暗自捏了捏对方温热的手,朝唐霖道:辛苦你们了,他有点儿不舒服,我先送他回去,待会儿过来找你们。
唐霖又看了京墨一眼,那眼神有点晦暗不明,看不明白什么意思:不舒服?注意身体啊。
京墨点点头,跟着傅敏和走了。
等两人走出去老远,已经看不见唐霖的时候,傅敏和才问:刚才怎么了?
京墨蹙着眉朝他伸手:你的手机,给我看看。
没电了。傅敏和把手机拿出来,尴尬地笑了一声,现在还没块板砖好使呢。
京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道:请帖多了一张。
多了一张?
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张金黄色的请帖:雨惊的请帖送完了,我这里多了一张。
漏送了?傅敏和道,有没有给园丁?
一提到园丁,京墨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他将手中的请帖递给傅敏和,示意他看。
送呈谨定于敬请光临这是给谁的?
京墨摇了摇头。
请帖内页,送呈两个字后没有填写姓名,只有两团模糊的黑色墨晕。
其他的请帖内页都写了被邀请人的姓名,这张没有,而且京墨展开那个包在请帖外面的金色信封,这张请帖上没有地址。
他沉声道:这是张送不出去的请帖。
其实如果能轻易送出去,反而不正常。傅敏和推开门,侧身让他进去。
京墨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还有一件事,雨惊让我向你转述。
傅敏和示意他往下说。
京墨:在给园丁的请帖中,收件地址写的是后勤处。
傅敏和:所以你刚刚才会从后勤处出来?
京墨:不,请帖是雨惊去送的,我刚才只是在等他。
这个他,指的应该是园丁。
傅敏和:那他来了吗?
没有。京墨说着,推开了小徒弟的房门。
屋内空空如也,原本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孤零零地躺在地上,随着门开时扬起的风翘起边角,露出地下没擦干净的地板。
他们仔细地在屋内找了一圈,最后在床脚找到了一片已经干硬的花瓣。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落在粉色的卷曲边缘上,仿佛倾洒而下的金粉。
天黑后,大家结束了一天的志愿工作回到住处,郝敏跟在叶宛童身后,一步三回头,心有余悸地抱着手臂猛搓,雪白的双臂被搓得一片血红。
她怎么了?傅敏和问。
没事儿,自己吓自己罢了。叶宛童无所谓地应了一句,傅敏和看她,问你手怎么了。叶宛童搓搓手指,把手背到身后说没什么,转头进了房间。
不一会儿傅罡也回来了,两个同组的女孩跟在他后面,抖得比郝敏还厉害。
傅罡把她们挨个儿送回房间,傅敏和听见其中一个低声道:我们,我们这样真的没事吗?
另一个道:天都快黑了,后悔也没用,你忘了昨天他们俩是怎么死的吗?
可是,可是
别哭了。傅罡安慰道。
先说话的那个吸了吸鼻子,含混不清问另一个:我,我今晚能不能和你睡
另一个脸色一变,急道:你忘了我们刚来的时候院长说过什么?
那个女孩一听,顿时吓得小脸煞白,关上门不说话了。
大家各自回到房间,傅敏和关着灯,坐在床上往外看,院子一角黑黢黢的,仿佛立着一道高大的人影。他看了一眼正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侧身躺下。
对面秦文山房间的灯还没有关,两道人影投在窗帘上,一个是秦文山,另一个看身形像是唐霖。
他想起白天叶宛童说的话,不由得往对面多看了两眼,然后翻了个身,闭上眼睛,不到片刻就陷入沉眠。
另一边的满乐心却有些睡不着,她躺在床上,翻身翻了八百遍,翻得小木床嘎吱作响。木床和瓷砖摩擦的声音让她想入非非,她捂着咕咕叫的肚子,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白天的时候,她和那个叫做傅罡的男人还有另一个女孩去了食堂,昨天送去的肉即将见底,围着白色围裙的厨师提着剁骨刀,咚地斩下一截大腿。
她吓得一抖,像是只看着同伴被掐着翅膀拎出笼的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