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娜似乎理解了他的意思,提醒道:昨天那个女人,她和他们一起出来的。她的声音十分沙哑,话还没说完就开始咳嗽,尤余立马示意我知道了,让她别再说话了。
傅敏和猛地想起昨天他们从教堂离开时尤余不小心撞到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他们这批落魂者中为数不多会讲法语的,被尤余撞到的时候正在教这几个人念祝祷词,尤余还说过她的发音错了。
而现在,不知所措的人们被士兵包围,她正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冷眼看着这一幕。
神父说要绞死他们!尤余惊道。
话音才落,那些因为各种各样原因被认定为对神不敬的人们就被全副武装的士兵推搡着往外走,有人看见了站在人群中的女人,尖叫着发出大喊,愤怒地骂着难听的脏话。
但为时已晚,他们很快被带走,叫骂声逐渐远去,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剩下的人们面面相觑,沉默而畏惧地望向镇长与神父。神父走上前与镇长说了些什么,片刻后,镇长点点头,下令将他们全都放了回去。
往回走的时候不少人都偷偷用余光打量女人,她却毫不在意,只看了傅敏和一眼,朝他挑了挑眉,转身走了。
尤余站在一边目睹全程,等女人走远了才扯扯他,问她那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对你有什么企图啊?
可不吗,昨天晚上命都快交代在她手里了,可不是对我所图甚大吗?
傅敏和一巴掌呼他脑袋,说你这小孩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现在高中作业还不够多吗?
尤余撇撇嘴,说你可不能对不起京墨,然后跑到一边看莱娜去了。
他这么一提醒倒是让傅敏和紧张起来,从刚才发生的事情来看,这个世界和前面两个世界不同的地方不仅在于进来的人数、与历史事件的重合,还有死亡方式。
不管是在永宝村还是孤儿院,触发了死亡条件的人都只会在晚上死去,而在这里不一样。
这就意味着他每天晚上都去找京墨确保他的安全是不够的,因为白天也会死人。
他匆忙走到大卫身边,道:我现在得去找京墨。
大卫神经比较粗,没明白他的意思,好在莱娜细心又善解人意,立马理解了他的担忧:没问题。但是找到他之后你要把他带出来吗?
傅敏和点头:他必须和我待在一起。
他说得对,但语序错了,应该是我必须和他待在一起。
尤余听见,不安道:可当时我们分开的时候那些士兵说得很明白,如果贸然把他带出来会不会触发死亡条件?
他已经感染了,出不去照样是死路一条。早死晚死,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我现在已经有了初步的猜测,今天晚上我们得去赌一把。傅敏和的眼神相当坚定,如果他离开庭院会触发死亡条件,那我和他一起死,是我带他出来的。
看莱娜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忍,张嘴还想劝,但被大卫打断了:好,那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尤余不能理解,急得要跳脚,被傅敏和伸手制止,示意他闭嘴。
你们现在去镇上转转,多留意门前挂了风铃的房子。
大卫点点头,一手扶着莱娜,一手拽着尤余,快步往回走。
傅敏和孤身前去找京墨。
庭院的白天和夜晚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被荒废的院落无人打理,肆意生长的植物几乎覆盖了所有能落脚的地方。树干上的孤鸟高扬着脖颈啼叫,随着秋风微微颤抖的茎秆之间不时传来昆虫的声音。
明明充满生机,却让傅敏和想起了秋后的蚂蚱。
他循着记忆找到京墨的房间,京墨正抱着二胡靠在窗边发呆,看见他推门进来,先是一愣,旋即道:你怎么来了?
傅敏和站在门前,肩上覆着金色的阳光。青年明明逆着光,京墨却能看清他脸上的笑容,傅敏和朝着他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我来接你。
在很多年后,当京墨再次回忆起这个场景的时候,总觉得那天的傅敏和似乎变得不一样了,从那之后青年所有的笑容都不及这一天在他眼中的灿烂和温暖。
他朝着京墨伸出手,京墨毫不犹豫地紧紧握住。
他们并肩出门,傅敏和问:现在走?
不。京墨道,昨晚你走后夜叉来过,最好去看看。
两人沿着走廊往惨剧发生的房间走,傅敏和问:有发现?
很大的发现。
言语之间京墨引着他到了门前,有血从门缝里流出来,星星点点的血迹在地板上被氧化成暗红色。
傅敏和边推门边问:触发了什么死亡条件,清楚吗?
京墨摇头,示意他往里看。
落魂者的尸体被撕裂成两半,胸腔腹腔中的内脏和血肉都被挖空,只留下一层薄薄的皮和白森森的骨架,让傅敏和想起了某些恐怖故事里的人皮娃娃。
京墨靠在门边,努了努嘴示意他看:看肚子。
傅敏和蹲下去看,发现被掏得干干净净的腹腔中还有漏网之鱼。
肠子?他道,不吃肠子也很正常吧?
毕竟没洗干净直接生吃味道还是有点儿大的,就算是夜叉应该也吃不大惯。
再看。京墨道。
傅敏和又凑近了点儿,发现死者的肠子表面包裹着一层银色如鱼鳞般的皮,和他们在船上看见的赵炜尸体上的异样很像。
这个人也被感染了?!
是,但我想让你看的不是这个。京墨不知何时已经抽了刀,刀尖上挂着一串银色的风铃,看看这个风铃。
你哪来的?傅敏和奇道。
门口顺手拿的。
傅敏和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仔细观察这个制式奇怪的银色风铃,直到现在他才发现风铃诡异的形状像极了被一节一节串起来的肠子,而上面泛着光的银色,简直与尸体中的肠衣表面一模一样。
傅敏和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手不由自主伸向了口袋里那个装着死去患者身体碎片粉末的纸包,磕巴道:这个该不会是
京墨一点头:是。
我操他看看风铃,又看看尸体,又看看风铃,然后把白色的纸包拿出来,扔到一边,这些,这些人口味挺独特哈
那晚你来过之后,我就在想这个风铃到底有什么作用。后来又听你说了那段祝祷词,京墨把风铃挑到窗台上挂住,收了刀,你觉得亡灵们化作月银后,在风中变成神的使者,保佑人们的平安,是不是在暗示风铃的作用?
如果是的话,那么风铃的出现就更坐实了傅敏和的猜测在他们所乘坐的货船返航之前,疾病就已经存在于小镇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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