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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阿嬷她有。”
从华默了两息,又道:“你以前说要把阿嬷风风光光地下葬,葬了吗?”
“当然。”
“风光吗?”
“那还用说。”
“有多风光?”
肖兰时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些以前瞧不起她的人都给她下跪,哭得痛哭流涕的,说下辈子一定投胎去做她的儿子,好好伺候着。”
从华抖着肩低笑两声:“是挺风光的,不过下辈子当儿子就算了吧。他们那样的,讨人嫌。”
“那你呢?”肖兰时忽然问。
“什么?”
肖兰时目光盯过去,问:“你以前跟我说的那个梦。”
以前从华在萧关伪装成小傻子的时候,俩人没事就喜欢蹲在城墙根里聊天,人来人往也没人注意到小流浪一样的他们俩,有时候遇到好心人,还能得两个铜板,就一起去买烤红薯吃。
阿嬷去了之后,肖兰时和他道别,说要让阿嬷用最高的礼制下葬,小傻子仰头说你哪有钱,肖兰时就说你不用管,那是他一定要做成的事。
最后肖兰时要走的时候,小傻子突然拉住他,神秘兮兮地跟他说,他做了一个梦。
在那梦里,这世间没有饥饿,也没有寒冷,大街小巷上全是五颜六色的花。小傻子傻笑着说,他早晚有一天要建立一个那样的王国,让所有人都住进来,安居乐业。他问肖兰时愿不愿意和他一起看春花。
然后肖兰时说你疯了吧,这里叫人间,就该有饿死冻死的骨头,人生下来就是来渡劫受苦的。
小傻子吃着手指头笑,说不信,人为事在。
肖兰时觉得他是个傻子,不愿意跟他计较,纠正他:那叫事在人为。
然后那个小傻子摇身一变,忽然变成了眼前金麟台上的贵公子,叫从华。
闻言,从华笑了笑:“人为事在。”
肖兰时在五年后的今天,又纠正了他一遍:“那叫事在人为。”
从华笑着摇摇头,没说话。
说实话,肖兰时也不知道他那双眼睛底下到底藏着什么,每当他看向这个人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像是在望一团雾。
忽然,他想起房间里发现的各种小玩意,问:“你小时候住在这里吧。”
闻言,从华明显一愣,旋即:“为什么会这么想?”
“每个房里到处都是些小孩玩的玩意儿,你又说了这里没什么人知道,你别告诉我是专门关小孩的地牢。”
“还真是。”
肖兰时看向从华的眼神里一惊。
旋即,从华笑着摆摆手:“我开玩笑呢。”
肖兰时眉头一皱:“那这玩笑挺不好笑的。”
“你不以前也总说你们家是吃小孩的?”
肖兰时瘪瘪嘴,回想起曾经真把他当成小傻子的时候,为了抢他手里的东西吃,总是编着各种乱七八糟的谎去吓他。
没想到,还记着呢。
“那个丑不拉几的八大柱是什么意思?”
闻言,从华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你居然知道八大柱。”
听着,肖兰时拿出了毕生的好性子,才忍住没拿手里的抹布甩在他头上:“我是不爱读书,但我也不是傻子吧!在你们从家,除了从家家主,底下就是掌管各要职的管家人,这天底下还有谁不知道的?”
从华抬手做投降状,笑道:“好好好,是我错了,肖月公子您大人有大量。”
肖兰时把布子甩在桌子上,又把话题转回来:“你前前后后忙活了这么久,是为了当你们从家八大柱的继承人?”
“不是。”从华说得很平静,“家父原先弑鬼柱,那时候我年纪小,随手雕刻了那木头。”
“弑鬼柱”三个字像只小鼓槌一样敲在肖兰时心上,他虽然对从家八大柱了解得不多,也知道弑鬼柱的凶名。
那是掌管刑罚和杀戮的管家人,朝天阙内外几万人的秩序稳定都在他的肩上。如果说从家的审判者是对外的一条鞭,那弑鬼柱就是他们对内的一把刀。
在弑鬼柱的长刀下,不知道斩杀了多少叛徒逆孙。传说有从家弟子不惜自废功力,自毁面容,远逃到七百里外的荒山野岭躲避追杀,最终还是没能躲过弑鬼柱的凌割。
肖兰时装作随意地接话:“喔,能留在你们从家的,各个都是出类拔萃的,令尊刑惩他们,那本事得通了天吧。”
从华又笑起来:“都是人,几片肉的堆叠。”
肖兰时觉得他这话说的太谦虚:“那肉和肉还有不同的堆法呢。令尊他老人家如今身体康健啊?”
从华似是思忖,道:“白骨扔在鬼见愁做引子,执念成了恶鬼,每天都和里面的其他鬼怪撕咬,因为他老人家比较凶,其他鬼都怕他,所以还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