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焦头烂额的去应对城内的骚乱, 就更顾不上自己的乖女儿了。
紫萼虽说刚被训斥过,但到底好奇心重。
她走到君慕白跟前,仔细看着他的动作, 笑嘻嘻的道:仙长, 您这是在做什么?有什么东西是我能帮到你的吗?
君慕白没有笑, 他手上忽然结了一个印, 将阵法固定住,任阴气和怨气相互厮杀。
然后站起身,手上已经多了一柄银白长剑。
神兵名唤梨花白,是他的本命灵剑。
他剑已出鞘,浑身却不带任何杀意。而是带着一种俯瞰苍生的悲悯。
我在做什么,您难道不知道吗?
这一向对任何人都没有什么好脸色的,先君竟然对一个二八少女恭恭敬敬的用了敬称,听着就让人浑身发麻,这少女却半点没有不自在,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仙门百家里面都是些酒囊饭袋,没想到这钟灵毓秀的人物竟都出自一念峰呀。
这话一说完,她浑身上下再也没有了那种少女的娇憨,反而是泄露出了粘稠浑浊的魔气。
她面带恶意的看着君慕白,笑容冰冷残酷。
既然都看出来了,还能在我面前分毫不惧的骗那老头离开。是对自己的本事特别自信,还是觉得我软弱可欺呀?
紫萼被魔物占据了身体的少女不受控制的行动了起来。
粘稠腥臭的魔气,从她的双掌中源源不断的释放而出,将君慕白身周包裹的密不透风。
形成了一个猩红的牢笼。
魔物恶意的笑着:你猜猜是皎州先陷落,还是你的人头先落地呀?
被困住的仙君没有丝毫恐慌,他平淡的抬起眼睛,近乎宣判一般回答道:都不是。
那魔物的笑容一滞:你说什么?
君慕白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张符菉,他忽然笑了笑,意味不明的道:我说都不是因为你们都将会死。
符菉大亮。
这符箓看起来只是普普通通的传音符箓。
但却传递了一句十分特别的话。
那是一句能够催动阵法的咒语。
符箓中竟然还藏了一个阵!
那魔物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符箓当中的阵法旋转膨胀,膨胀到气势惊人的恢宏壮大。
满心犹疑,不可置信:这是什么东西?障眼法吗?当我不知道,符箓本是无穷气机,怎么可能在包容一个契机同样恢弘的阵法!
他嘴上说的不相信,可是手中却丝毫没有放下防御。粘稠的魔气汹涌澎湃而出几乎像是凝固的血液一般如有实质。
君慕白低声笑了一下,有些叹服:难为他离开这里还想的如此周到。
驱山赶海一般的淋漓喷涌而出,像是一场大旱后的甘霖。将所有的魔气都吞噬而入,然后再净化成天边的落雨。
君慕白趁着这个时间毫不客气的施展起了「万物寂灭」,势将这个魔头击毙于剑下。
这一招一出,天地都跟着有了反应,分明是皓月当空,却忽然滚起了层层黑云。闪电狂舞,却不见雷公助阵。
这一剑仿佛将空气都给撕裂开来,那魔物双眼瞪大,心知肚明今日便是自己的死期。
他明知不可能却还是抱着万一的期望:你们这帮沽名钓誉的仙君自称是为民除害,却要罔顾无辜之人的性命了吗?这具身体可是那太守亲女儿的。你要让这帮笃信你们的凡人,受着骨肉分离之苦,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吗?
锋锐无匹的剑势滞了那么一瞬间。
只这一瞬,这魔头忽然嘿嘿冷笑,魔气犹如暗箭,毫不迟疑的射向君慕白的胸口。
与此同时这魔头竟并未想着逃跑,而是用魔气将自己现在寄居的这具躯壳撑大。
君慕白眸光一肃,先前那一星半点儿的迟疑瞬间消失无踪。
他挽了一个剑花。迟滞的剑势起死回生。将那被当作暗器的魔气一分两半。
他连被刮伤的胳膊都来不及注意,剑势如狂的去阻拦那魔头的动作,但终究是晚了。
血腥魔气震荡四溢,在无声的黑暗中仿佛有一声闷响炸开,但又好像只是错觉。
唯有紫萼血肉模糊的身体能证明,那场寂静无声的爆炸,并不是空穴来风。
君慕白眼睛露出血丝,不可置信,竟被魔物在眼前犯下此等滔天罪行,口中腥气已泛起,几乎要从空中坠落下去。
但怎么也没有想到那魔物竟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它竟然苟延残喘的留下一条命,却仍旧不逃以迅雷之势射向他的胸口。
君慕白勉力提起劲,试图将这致命一击阻拦下来。
但他先是被护城大阵抽干,已是强弩之末,又在城中设下阵法,本就已是勉力支撑。
再加上刚才亲眼看到如此血案,更是心神动荡,此刻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如此微妙的时候,他竟然想起了悲画扇的脸。
师尊
可怜这场红尘大梦没做完,徒儿便要先行一步了。
他一阵苦笑,灭顶的死亡危机,近在咫尺,魔气在空气中穿透了一层薄膜,终究力竭,消散在红尘之中了。
君慕白睁开眼,必死之感还没有褪去,就被眼前一幕震惊到失语。
疯疯癫癫的魂执正拦在自己身前,胸口破了一个大洞。
他不是血肉之躯。只是一道因为执念未散,所以在人间游荡的走魂。
他能在阳光下行走,说明本身拥有着庇佑,应当是名门正派之后,大富大贵大善之人才能够庇护住他这一条残魂。
再怎么疯癫,本质上也是一个可怜的好人。
但眼下他胸口那个洞有增无减,缓缓地吞噬着他这残魂全身。不一会儿便吞没了他半边肩膀。
君慕白强撑起跌跌撞撞来到他跟前,这魂执大限将至,却依然一副疯癫懵懂的样子。
他望了君慕白一眼,嘿嘿笑着,口中已然发不出声音了,但那翕动的唇型依稀是一个「小主人」。
君慕白大恸,恍然想起白日里这魂执疯疯癫癫的样子。也是这样胡乱认人,叫什么小主人。
这大概便是他存留在世界上唯一的执念吧
君慕白张张嘴,没有解释这个错误,只是在这魂执弥留之际做了场假戏。
他不怎么熟练的扯起一个微笑,低声道:嗯,辛苦您了。
那魂执仿佛是从这一声短暂的感激里面得到了什么,眼睛忽然亮了亮,像是清醒了一点,他颤抖着嘴唇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是被魔气捅出的那个洞,终于吞没了他的头颅。
四散泄出的魂力碎片,飘飘荡荡的流泻在了空气之中。
是真正意义上的魂飞魄散。
君慕白手上还保持着扶着他的姿势,却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整个人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然后他匆匆忙忙抹了一把眼睛,又急匆匆的赶到了紫萼的旁边。
这少女被魔物自爆撑破了身子骨,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她茫然的睁开眼,低声喃喃道:父亲
君慕白眼睁睁见着魂执消散,却直到他死也没能完成自己的愿望。他用仅剩的灵力打到这少女身体里转了一圈便知道这姑娘亦是命不久矣,强笑一声:别害怕,我带你去找你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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