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做客就重新定义了薛诺跟沈家的关系,而越是客气,就越代表老爷子生了驱赶之心。
沈长瑞半点都没听出来,还以为老爷子是真觉得抱歉,连忙插嘴道:祖父说什么呢,这事分明是他们自己不对,跟您有什么关系,这府里这么大总不能事事都您管着,再说阿诺才没那么小气呢,你都已经罚了他们了,阿诺不会计较的。
人家都没开口,你就知道他不计较?
沈忠康冷横了他一眼,我还没教训你,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遇事多动动脑子,别凭着一股子蛮劲就闯上前去,今天要不是长林拦着你,你是不是就真打算领着府里的下人出门去抓人了?
沈长瑞缩了缩脖子没敢吭气儿。
沈忠康没好气地说道:别成天尽往你大哥这里跑,好好进学,下次要是夏侯夫子再说你在族学捣乱,我让你大哥打断你的腿。
沈长瑞神情蔫了下去。
还有长林,虽说下次乡试还有两年,可时间转瞬即过,你有空了多跟夏侯夫子问问学问上的事,别跟着长瑞一起胡闹,下次他再敢闹腾就狠狠抽他,别让他带坏了你。
沈长瑞顿时瞪眼:我哪有带坏三哥
沈老爷子面无表情地看他。
他瞬间安静如鸡。
老爷子扫了屋里一眼,这才说道:行了,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就让人过来收拾一下,这满屋子乱糟糟的,不知道的真以为进贼了。他朝着沈正天说道,你跟我回安云堂那边,正好把之前没说完的事情说完。
复又朝着沈却道,
把这边打理妥当了再过来。
从头到尾都没再看薛诺一眼。
第78章 挨打
沈却看着老爷子领着沈正天周了之后,脸色有些微沉。
祖父生气了。
沈却扭头看着完全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沈长瑞,嬉皮笑脸地攀着薛诺的肩膀跟她说着没事了的样子,直接开口说道:天色不早了,你们两该回去了。
大哥
沈长瑞刚想说话,只还没开口就被沈长林拽住。
沈长林乖巧道:我想起来我还有课业没写完呢,那大哥,我跟长瑞就先走了。他朝着薛诺眨眨眼,做了让他小心的嘴型后,就半拖半拽地拉着沈长瑞出了弗林院。
等到了外面沈长瑞才挣开捂着自己的嘴:三哥,你干嘛呀?
沈长林道:你没瞧见大哥生气了?
沈长瑞翻了个白眼,他当然看见了,要不然刚才干嘛想要留下来,那不就是怕大哥生气了之后薛诺倒霉吗?你知道大哥生气了还走,回头他教训阿诺怎么办?
沈长林说道:阿诺可不是你。
沈长瑞:
什么意思?他怎么觉着自己被鄙视了?
沈长林拉着一根筋的弟弟就朝外走:阿诺聪明着呢,而且你刚才没看到吗,大哥以为祖父要罚阿诺时是护着他的?明明动怒的情况下还将薛诺护在身后,大哥哪能真对阿诺怎样。
他们刚才瞧见薛诺动手时惊讶至极,大哥第一句话却是教训薛诺不能随便跟人动手,也就是说,大哥是知道阿诺以前跟人动过手的,既然什么都知道,那就算教训也顶多训斥几句。
他们留在那儿才惹大哥的眼。
沈长瑞被沈长林说的糊里糊涂的,几乎被他半拽着离开。
等两人都走后,沈却才让抱朴他们都退了下去。
过来。
薛诺磨磨蹭蹭了一会儿才过去。
手伸出来。
薛诺梗着脖子伸手,就被沈却拿着木尺朝着掌心打了一下: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准随便朝人动手?
说过。
那你还打?
知错犯错的理直气壮,沈却气得又打了一下。
薛诺掌心通红,眼里却依旧倔强:他拿了公子给我的东西。
只是一个钱袋子
那是公子给的!
薛诺声音大了几分,幽黑的眸子里染着怒色,
他背地里骂我小叫花子,诓我说公子往后会撵我出去,把我当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糊弄,他还跟人说大小姐的闲话,说二夫人被赵家拒绝丢脸的事情,我只是想要教训他一下。
沈却没想到薛诺这么理直气壮,他皱眉说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早上公子走后我就回去睡了一会儿,他以为我睡着了,就拉着人在廊下说话,他还跟我说沈家不养废物,说让我乖乖听话,我要是不懂得知情识趣你早晚会厌了我。
沈却听的脸都黑了。
薛诺掷地有声:那钱袋子是他自己拿的,我没冤枉他。
沈却对着她黑黝黝的眼睛,一时有些头疼:你可以等我回来之后告诉我,我会处置他。
你忙着私盐案的事情,又要替太子办差,哪有功夫操心府里的事。
薛诺眼帘微垂,况且府里现在已经一堆人因为公子让我住在弗林院里议论纷纷,你要是再为了我撵人出去,还不知道他们会说出什么话来,我原本只想教双瑞一顿,可没想到他嘴那么脏。
他贬低公子,活该被打。
她说话时语气凶极了,沈却却是突然没了话。
薛诺伸着手心朝上,掌心里红肿起来,摊开的细长手指上还能看到那已经长好却退不下去的牙印,那暗红色的痕迹格外刺眼。
她瓮声说道:公子要是想打就打吧,反正我没做错,要是下次还有人骂公子,我还揍他,打的他满地找牙!
沈却听着小孩儿带着赌气的话,手里的戒尺一时间发烫。
教训她吧,她也没做错什么,要是他当场听到那些话指不定也会给上那双瑞一巴掌,可要是不教训,她却不知道有些时候动手就等于是把自己放在了弱势。
沈却缓了缓才扔了手里的戒尺,拉着她手腕低声道:打疼了没有?
没有。
小孩儿头发全束了起来,很清楚就能看到她眼睫投下的阴影,这会儿说话时一双眼也不看他,就垂着脑袋瓮声瓮气露出个后脑勺,莫名让人觉得她憋着委屈。
沈却心中微软,拉着人走到一旁坐下后才道:我打你并不是因为你跟双瑞动手,他偷盗在前,也说了不该说的,你气急之下打他两下没问题,可你为什么会选择拿茶水烫他折磨他?
他不是气薛诺动手,而是她踩着双瑞的脸,强行拿着茶水烫的他惨叫不断却丝毫不放手让人害怕的冷漠。
那种对于生死的漠然,对于他人痛楚的冷淡,才是最让人接受不了的。
阿诺,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他们懂得敬畏和害怕,懂得敬畏生死,才会心怀怜悯善待人命,懂得害怕惊惧,才会心有忌惮存有底线,而人一旦缺少了这些,就会被视为异类。
你折磨双瑞让他痛苦之时,知不知道你的冷漠也会同样让人惊惧,让人觉得你失了为人的七情六欲,没了敬畏害怕之心。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之前他带着沈忠康他们进来时,看到她满眼漠然对待地上惨叫挣扎的人时的场景,也记得祖父他们看到这一幕时眼里的惊愕,就连沈长林和沈长瑞那时候瞧着薛诺也露出些惊慌之色。
他还记得梦里那小千岁权倾朝野时,却也独立巅峰无人可言。
他没有朋友,没有能够与他说话的人。
他独自站在权力巅峰,杀伐为乐,那双眼里就是那般从不见情绪的漠然,人人见他时都将他视为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除了恐惧害怕厌憎怨恨之外,就没有半点其他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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