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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楼。

盛宴当中,只余燕云澈和沈宁二人。

燕云澈起身,走向她,朝她伸出了手。

“沈将军,不妨留下来,多看一些月色。”

其言下之意,颇为厚颜无耻。

哪是看月色。

是让沈宁多看一看好看的他。

“盛情难却,末将便却之不恭了。”

沈宁大大方方把手放在了燕云澈的掌心。

男人温热的手,握住了她。

骨节分明的长指,分别嵌入了她的指缝。

那温暖,似是通过她的手,裹挟住了她的心,在这凛冬之日,有些悸动。

她好奇的是,就算元和皇帝给了解毒丹,也不可能让燕云澈的霜毒完全解了,燕云澈的手为何会这么的热。

沈宁偏头便看到了一个暖手炉。

……竟是用手炉暖热的。

他牵着她,步入高楼。

沈宁看着的背影,朱唇紧抿,目光沉沉。

这望月楼金碧辉煌,却有孤寂之气。

踽踽独行的他,在望月楼的三年,想了些什么。

登高望远,是高处不胜寒,还是一览众生小?

当沈宁来到望月高楼的窗前,能够看到荒废冷寂的镇北将军府。

原来——

这三年,并未互相依偎过的他们,是一同度日的。

“阿宁。”

“过去的三年,我时常在想,未来会不会有一日,你陪我一同登高赏月。”

“我忍不住想,但我知晓是不可能的。”

“但我不曾想到,这一天,这么漫长又这么快到来了。”

“阿宁,你已是我的未婚妻了。”

燕云澈望着她,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着在沈宁前往北疆之前,把自己的歹毒心思道出:“阿宁……我曾给顾景南下药了。”

“让他不举?”

沈宁反问。

燕云澈心跳如雷,他用尽力气却说不出来什么话,只得点头。

有些事,他或许可以隐瞒一辈子,但百年修得共枕眠,他不愿欺骗一个如此真心对待自己的女子,作为未婚夫,他需要袒露心扉。

沈宁抽回了自己的手。

燕云澈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也跟着空荡荡的。

似有一股凉意浸透鲜血涌满四肢百骸。

他的心脏,沉入了低谷。

这一刻,该来的。

靠阴谋算计得来的情爱,总归不够纯粹,玷污了他如白色月光般期望了已久的心上人。

“阿宁, 抱歉,是我不好。”

燕云澈低声道。

沈宁揉了揉手,定定地看着燕云澈,一言不发的冷峻样子,使得燕云澈默不作声,倒是任打任骂般,与那狂妄桀骜不可一世的北渊王却判若两人。

至于顾景南不举之事,沈宁闲暇时略有思忖,猜测过几分,倒也不算太过于意外。

她揉完了手,重新塞进了燕云澈的手里。

燕云澈眸光骤然一亮,如惊喜的烟花绚烂绽放。

“适才,手酸了,揉揉。”沈宁解释道。

燕云澈忙轻柔为她按揉手。

似觉得自己的手因霜毒冷了,便重新拿出手炉暖了暖,才继续握住沈宁的手去按揉。

“你想考验顾景南?”沈宁问道。

燕云澈很心虚。

做贼难免心虚。

“咳——”

他干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

“那若是考验你,让你一生如此,你可愿?”沈宁问道。

道歉不只是说话而已,还需要有心意和行动。

她不算很介意这些事,但总归是不光彩的。

“愿意。”

燕云澈忙道:“能陪伴阿宁左右,足矣。”

他笑了。

温柔如水。

与这月光相伴,恰如其分。

第363章 不如让这江山换新主

他握着她的手,在这望月楼上笑。

扪心自问,于他而言,阿宁所说算不得什么考验。

能常日陪伴,便是半生难求的奢侈。

更何况,虽服用了一枚解毒丹,但这霜毒随时发作,他兴许随时都会死在路上做个短命鬼。

“燕云澈。”

“嗯?”

“你愈发胆小了。”

男人蓦地愣住,扑面而来的凉风依旧让他恍惚。

诚然,先前时日里,沈宁休夫后,他上蹿下跳的像是个猴。

既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又像是卖弄风骚的花孔雀开屏,绕路都要去沈宁所在的地方,借口理由千奇百怪,大白都成了工具犬。

反倒是这越往后,越靠近,他越是小心翼翼。

“人性使然。”燕云澈如实坦荡道:“得到了,总怕失去。”

“不要陪我去北疆。”

沈宁轻吸了一口气,明亮的眼眸紧盯着幽夜里的男人,“查,查清当年皇上谋害你和兰贵妃一家之事,这些事的真相你或许知晓,但证据还不够,去查出来证据。”

“阿宁此意是……”

“不如让这江山换新主。”

沈宁笑了。

她的眼圈蔓延开了几许红。

宛若一个隐忍沉痛的疯子,和素日里的淡漠平静倒像是俩人。

又或者说,这才是最真实的她。

她和燕云澈,原就是一路人,自是要殊途同归的。

燕云澈诧然却又不算太意外。

自古良将多忠臣,若不到最后一刻,不算谋逆做千古罪人。

忠乃是刻在世世代代为将之人骨血深处的东西。

沈国山固然心寒,但总是会念及先皇之情,又把守着君臣之道,情愿退位让贤也不会有片刻的谋逆。

沈宁不同。

她只要明君。

沈宁苦笑了声,看向镇北府邸的后院,曾经自己生活了三年之久的地方。

“北幽城之事,事关太子,圣上想要瞒下。”

“沈家功高震主,但这些年的安定,有大半是沈家的功劳。”

“北疆之事,圣上依旧沉浸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看不到半点民生艰苦,战火连天硝烟弥漫对于布衣黔首来说是何等的绝望,天下兴亡百姓皆苦,盛兴况且如此,何谈乱世?”

朝堂之上,事关北疆,元和皇帝的态度才是压死沈宁心头信仰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不想知道后世之人如何谈论她。

早已泥销骨,何惧流言遍地?

她只想活着的时候,做一些有血有肉之人该做的事。

“好。”

燕云澈并未多说什么,只应了一声。

手冷了。

他松开,又在手炉上暖了下,才继续握着沈宁的手。

沈宁低头看去,眉眼含着笑,最是那一低头的温婉,如江南烟雨里的女子。

她想——

如若顺应天命,成为皇帝的不是当今圣上,而是北渊王,这大燕的局势,是否会有所不同?

“阿宁想做什么,便去做。”

燕云澈紧握着她的手,掌心的温热灼在她的肌肤,似有一江涟漪直抵心涧。

男人声音低沉,有些喑,继而说:“我与阿宁一道。”

“若能同道,夫复何求。”

沈宁勾唇一笑,面颊如春,明媚生辉,未施粉黛却也有着似若桃李的艳丽。

她原就是明艳之人,只是数年磨难沉淀,让她稳妥许多,却从未磨平过她的锋芒。

月满西山。

夜色凉。

差不多到了该回去的时候,彼此心里都有几分惆怅。

燕云澈的手凉了。

他继而拿出手炉,发现手炉也冷了许多。

“我去让十七换一个。”

“不了。”

沈宁拿过冷了的手炉,放置在一旁的角柜之上。

她重新握住燕云澈的双手。

冰凉如水。

“我喜欢冷一点的。”她说:“能让我时刻清醒也好。”

燕云澈抿唇不语,便这般望着她。

夏日便也罢了。

可这是凛冬。

旧岁夏时,炎热得很。

他时常看到沈宁在镇北将军府忙里忙外的,便想着自己双手冰冷,能为她降温也好,只是失了礼数,不合规矩,就只能远远地看着,如这几年春秋寒暑,斗转星移弹指便过。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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