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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夫人抱着章二爷的大腿,声泪俱下,鼻涕同粉脂融作一团,看得章二爷倒尽了胃口。
“再求情,你便一起出去罢!”
面对这张皱纹从生的老脸,章二爷再没怜香惜玉的心思,毫不留情地将人踹开。
章莲被仆妇强拽下床,眼见母亲被踹得无法起身,终于清醒过来,不由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她似是笑,又似是哭,语调尖锐,嗓音凄厉,“哈哈哈哈!”
泪水终于淌下,那双眼里,对章怜的最后一丝怨恨终于散去。她忽然发觉,自己当真可笑。
“原来,一直以来,我竟恨错了人!”
她伏在冰冷的青砖上,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满脸横肉,面目可憎的中年人。这是她和章怜的亲生父亲,却也是造成所有不幸的源头!
“我诅咒你!诅咒你汲汲营营,到头来,终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丢下这句恶狠狠的咒骂后,章莲强撑起虚弱的身子,扶着母亲踏出了这所困了她们半生的后宅。
那日听罢章之霖的转述,林清和不胜唏嘘。
这世道太苛刻,对男子却又无限宽容。章莲与其母固然有错,可章二爷便能置身事外?这个最该被问罪的始作俑者,似乎一直活得很好。
不过章之霖随后又道,经此一事,章大老爷终于死心,不再对其抱有幻想,于是不顾爹娘遗愿,亲自做主,将二弟一家分了出去。
如此,章二老爷的命运,当真应了女儿的那句诅咒,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心心念念的家主之位,终究同他无缘。
马车离得稍远,为防淋雨,便停在一处树荫下。一路行来,林清和并未沾上一丝雨水,顾青云却是半边身子湿透,衣角不住往下淌水。
马车上,帘子不断掀起又放下。
倏而,帐帘边缘钻出个小脑袋,正是星星。待他露脸后,上方又探出一人,却是戚长陵。
“爸爸!”
“林叔叔!顾叔叔!”
见到两人归来,星星眼睛一亮,声音像是含着蜜糖。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爸爸身下轮椅,面上笑成一朵花儿。
及至林清和被抱上车,两只幼崽立即凑上前。一个取过布巾呈上,一个忙递来一杯热茶,好不殷勤。
林清和接过热茶递向身侧,舒舒服服地受着两崽伺候,而后含笑逗弄道。
“说罢,做错何事了?”
两人热切地看向轮椅,面上跃跃欲试。林清和猜出他们意图,却偏偏不想挑明。
“才,木有!”星星鼓起双颊,伤心地看着爸爸。他明明最乖了,长陵哥哥都没有他乖!
“星星没有做错事!”戚长陵连忙分辩一句,生怕说晚了令弟弟受罚。
“咦?那你们这般乖巧,所为何事?”
顾青云饮尽热茶,散去身上寒意,披上蓑衣去了外面。
听着车内传出的童言稚语,与小哥儿坏心思的顽笑戏弄,顾青云莞尔一笑,甩动马鞭。
长亭如故,静默地目送着马车离去。
第 59 章
“长陵,星星!快洗洗手,回来用晚膳了。”
林清和推开院门,望着门外两只幼崽,顿时一阵头疼。这二人近日不知为何,突然迷上了捏泥人,往往弄得一身泥不说,逮着他或是顾青云,便要缠磨半天,试图说服他们加入。
大约每个幼童的天性,都爱玩泥巴?林清和回忆着自己的童年,不确定地想。
“嗷,来辣!”
星星正聚精会神地捏着泥人脑袋,闻言放下手中作品,瞧了眼长陵哥哥的进度。
“哇,哥哥,棒!”
戚长陵想着心事,手下动作较寻常慢了许多。即便如此,也能看出,对方捏的是个女子形象,臻首娥眉,衣袂蹁跹,瞧着比星星手中的四不像,要写实得多。
听着弟弟的夸赞,戚长陵翘了翘嘴角。礼尚往来,他也要夸一夸对方才是。
一眼扫过去,戚长陵面色一僵,刚打好的腹稿不翼而飞。无语凝噎半晌,他脑筋脑汁,才搜罗出合适的词彙。
“星星的泥像,洗尽铅华,还、还其本质,尽显、尽显道家风範!”
远看是个泥团,近看还是个泥团,所谓返璞归真,不外如是。
戚长陵悄悄抹了把额上细汗。
星星却不知哥哥这夸奖有多违心,反正他也听不懂。他挺了挺小胸脯,神情骄傲极了。
“哥哥,教得壕!”
两小将东西放下,走到井旁蹲下,将手伸进水盆里。甫一放进去,清澈透明的井水立时变得浑浊不堪。
星星虽玩泥巴,却十分注意分寸,除了双手,身上几乎干干净净。待他洗好,却发现对面的人神思不属,手指还是黑乎乎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