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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正锋仔细回忆一番,才从记忆深处挖掘出此事。
“他可有说过,父亲这病,是在湖州得的,还是回来之后?”
顾正锋更茫然了,这话问得着实奇怪。既是积劳成疾,说明这病不是一日两日之事,侄子为何还有此问?
难不成,这病还挑地方发作?亦或是正钧这病,还有蹊跷?
他摇了摇头,正待询问,就见侄子微微颔首,眼中若有所思。
“既如此,便不耽搁顾老爷行程。一路顺风,恕不远送。”
顾青云得了消息,当下便要离去。
“青云!”顾正锋急忙出声,叫住那道决绝果断的背影。待人停下,却又一时哑然。
顾青云静静驻足,不曾回头,亦不曾离去。
“你就不问,不问这一切的原因?”
雨势渐大,顾正锋嘶哑的声音,被遮掩得若有若无。
顾青云漫不经心地瞧着青石板上溅开的雨珠,半晌无话。再开口时,声音如幽泉淬玉,清冽,却沁着一股寒凉。
“重要麽?”
顾正锋面容骤变,残存的期待尽去,唯余惨淡。
是啊,他还在期盼什麽呢?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现在追究所谓的起因,重要麽?
顾正锋抹去脸上雨水,遮住通红的眼眶,久久无言。有些事,一旦开了头,便再无法收手。
“不论你信不信,我并无害死你父亲的心思。我虽恼他妒他,唯独没想过要他家破人亡。”
顾正锋蹒跚离去,和家人一道踏上发配之路。此去山高路远,如无意外,再无相见的机会。
顾青云不再停留,信步走上台阶,一步一步朝着长亭走去。那里,有人正在等他。
“你恨他麽?”
林清和凝视那群愈显佝偻的背影,轻声问道。
“曾经恨的。”
顾青云并未多言,丢下短短一句,便推着轮椅走向马车。天色已晚,再呆下去,清和恐会受凉。
“布坊,你有什麽打算?”
“交给筠笙,他能胜任。”
此次行动,除了些许逃逸的奴仆,三家主谋,皆抓个正着。盖因有皇子介入,案子判得很快,主犯判了斩首,就在街口的菜市场,由四皇子亲自监斩。
据说那几日,菜市场的路面全被血河浸湿,行人远远避开,实在绕不过去便垫着脚,生怕沾上半点晦气。
余下家眷,俱判了流放岭南。这一去三千里,余生再无重逢的可能,是以,当顾青云提出要送一送时,林清和便无二话跟着来了。
冯、肖、张三家倒闭,县城布庄的格局焕然一新。顾氏布坊经查明遭人陷害,现已回到顾青云手中。
此后,城中恐是顾、王二家独大。
说起王家,亦出了一桩新鲜事,便是和那位章府庶女有关。
这次犯事,王家虽不参与其中,可在审查期间,却险些被牵连。原因,自然是出在王三老爷的填房身上。
那些人贩子落网后,很快便因受不住酷刑而屈服。经他们吐露,当初和王三夫人有过联系,对方买通了娘家的婆子与下人,将章府一孩童偷偷抱出,要借他们之手处理掉。
人贩子与县衙的林副堂主报备后,接过孩子便要转移。然而,那日约莫是吃坏了肚子,人贩子实是憋不住,便将孩子放置深巷,恐吓一番后,去寻地方方便。
不想幼崽虽木讷胆小,却被一阵清香扑鼻的糕点夺去心神,尔后懵懂地闯至林清和跟前,阴差阳错地躲过一劫。
知县念其是女眷,且恶念未逞,便打了几板子,又罚了百十两银,便放她归家了。
衙门不再追究,可王家却怕了。此女心思阴毒,竟与人贩子扯上关系,再留下来,着实污了自家门楣。再三考虑后,族中逼着王三老爷写了休书。
章府庶女嫁人多年,却无一子半女,平时行事小心谨慎,生怕被休弃。嫁过来后,对王三老爷殷勤奉承,便是前头原配留下的孩子,她亦不敢狠心苛待。
谁知一朝恶念顿起,结局未果不说,自己还惨遭横祸。得知消息,她当即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却是躺在章府旧日闺房。侧夫人捂着帕子啜泣不止,一会咒骂死去的章怜害人不浅,一会痛哭女儿下半辈子孤苦无依的命运。
庶女醒来后,对母亲的哭诉充耳不闻,只木然地盯着上方的帐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直至章二爷的到来。
他一来便吩咐人,将这个丢脸的女儿赶出家门。侧夫人骤然大惊,女儿刚挨了板子,又被休弃,这要是送出去,岂非只能去庙里做姑子?
“求老爷开开恩,莲儿若是被赶出去,只有死路一条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