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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管事面皮松了松,唇角微微翘起,眼中洩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得意,态度肉眼可见的缓和下来。
察觉到这一点,船老大亦暗自松了口气,再接再厉劝道:“您这地界儿大,塞几个特殊人质罢了,又算得了什麽?
“若是掌事那边和钦差大人谈妥,届时将他们安全释放,便是皆大欢喜;若是谈崩了……”
船老大语气顿了顿,嘿笑两声才继续道:“有这几人在手,那您可就立了大功哩!”
如是再三,赵管事终于松口,同意将林清和等人收押在此处。
船老大去了心事,顿觉畅快,又卖力奉承了对方几句,才带着一群手下离去。
等人离去,赵管事重又沉下脸,阴恻恻地盯着昏迷不动的三人。片刻后,嘱咐人将这里严加看管,也跟着离开了。
屋内彻底沉寂下来,林清和又默默等了须臾,仍是动静全无,这才放下心来。他扯下厚重的布巾,适应片刻,才敢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简陋屋舍,林清和来不及细瞧其间布局,视线便被静卧在竹床上的二人吸引。他急忙穿鞋下榻,来到顾枝身边。
林清和解开缚在两人手腕的绳索,又一一揭去蒙在眼上的布巾。他摇了摇顾枝肩膀,语气中充斥着无法掩饰的焦急。
“星星,枝枝,你们快醒醒!”
顾枝迷迷糊糊中,依稀听见有人喊他,他擡了擡沉重的眼皮,视线朦胧,好一会才得以看清眼前的人。
“清和,你没事吧?”
顾枝立即坐起身,不想动作幅度过大,牵动了肩关节处扭伤,痛得他惊呼出声:“嘶,好痛……”
“你动作慢些,”林清和连忙扶住,不叫他乱动,又轻轻按了按对方肩胛处,“约莫是伤到了肌肉,这几日别太用力。”
顾枝乖乖点头,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垂首看向身旁幼崽,眼中浮现担忧之色:“星星怎麽还昏睡着?莫不是他们下手太重……”
话音未落,怀中幼儿嘤咛一声,似乎有了动静。
林清和二人顿时惊喜万分,低头凝神看去。
“爹爹,父亲---”
星星嘴里嘟囔,眼皮子动了动,挣扎几番后,终于从睡梦中清醒。幼崽揉了揉眼睛,胖嘟嘟的脸蛋鼓了鼓,下意识想找双亲告状。
他努力瞪大眼,等看清面前站着的,就是他亲爱的爹爹时,含在眼眶中的泪泡立时化开,变作滚烫的泪水,他抽噎着沖爹爹张开双手。
“呜呜,爹爹,崽崽吓、吓坏了!要、要两个亲亲,才能好!”
林清和万分心疼地抱起儿子,亲了亲对方额头,温柔哄道:“崽崽别怕,爹爹在这呢。爹爹会想办法带你们出去的,别哭了好不好?”
顾枝正揉着肩膀,闻言立即拍了拍胸脯:“对!星星你放心,师兄一定保护好你们!”
星星伏在爹爹肩头啜泣,被哄了会儿方止。回过神来,他将脸埋入林清和颈窝,圆圆的后脑勺,传达出一股羞涩的意味。
他、他都是大孩子啦,怎麽可以随便哭鼻子呢?传出去了,长陵哥哥和一休哥哥不得笑话他吖?
林清和同顾枝相视一笑,不去戳穿幼崽此时的窘迫。
笑闹过后,衆人心头余悸方才彻底消散,林清和眼中又添上忧虑。根据之前偷听到的内容,他们此刻,好似在一座隔绝人烟的山里。
此山唤作“珞珈山”,背后主人是个年轻人。
此人仿佛手眼通天,竟能和朝廷钦差分庭抗礼。眼下擒了他们,不像是蓄意为之,否则依船老大的态度,也不会如此忌讳。
那麽问题,还是出在那个所谓的“逃奴”身上。
思及此处,林清和稍稍镇定下来。无论如何,在对方和青云撕破脸之前,他们三人的安危终究是有保障的。
至于接下来---林清和抱着星星推开窗子,眺望远处碧绿的山林,深深吸了口清新的空气---
来都来了,若不瞧瞧这座神秘莫测的大山,岂不可惜?
*
亥时三刻,城内早已宵禁,街巷悄然无声,唯余马蹄蹬在青石板上,踢踏作响。
“大人,府邸到了。”
马车外,林骁一板一眼地禀告,于此静夜,甚是突兀。
顾青云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随口问道:“主君一行人回府了麽?”
林骁望向漆黑的别院,正有些纳闷,听闻此话,心中略微一惊。
“回大人,别院此时并无灯火,想是,想是主君已经睡下了罢?”
林骁语气颇有些迟疑,不等他细想,车中端坐之人,已掀开车帘迅速跳下了马车。待他回神,只看见了钦差大人如圭似璋的背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