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艾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么多未知,听起来像是个恐怖故事。
未知能产生的不止恐惧,还有美。明晖说,反正对我来说,如果能喝点东西就更美了。说了这么多,你们俩到底什么时候能给我口酒喝喝?
看样子眼前这人已经不是明晖了。
娄越看着没正形的小庄,说:你知道我们刚才讨论了什么吗?
小庄不答话,一副没有酒就不陪聊的架势。
应该知道,施荨她也是,言艾顿了顿,说,分界没这么明显,只看愿不愿意。
算了算了,便宜你们了,我对你们刚才这个话题还挺感兴趣的,来聊吧。小庄说,你们刚才不就是在聊庄子吗?这我熟啊,老本行。
言艾突然冷不丁地站了起来,把小庄和娄越都吓了一跳。
我记得你上次昏迷意识不清的时候,还有醉酒的时候,要么是在会议桌上写逍遥游,要么是在谈齐物思想。言艾说,施荨在高烧时也会念叨类似的东西,说病毒就和人一样有意识,宏微观的界限不存在,人本身就是病毒,我一直当她烧糊涂了。
娄越:所以你现在觉得是什么?
连结在海鬼间是普遍存在的,我们一直没弄懂它的载体是什么,只是将它归为一种无线电信号。如果载体是病毒、基因或其他提取物呢?言艾忽然说:我们之前把太多注意力放在冉喻身上了,也许线索的提供者不止冉喻一个。
主城内现在已知与海鬼病毒或基因有联系的人还有两个,元琼和施荨。而元琼由于被注射了更多含有改造后的海鬼病毒提取素制成的记忆试剂,是感应更多的那个人。他们本身可能就受连结的影响,但由于自己的人类身份和立场,会不自觉地向人表露一些东西。
就像是冥冥中有什么在指引,可能连小庄和施荨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这样,但他们就是这样说了做了。
我有一个猜测。言艾说,虽然听上去像是胡扯,但目前来看,没有别的东西比它更有说服力。
娄越:我可能和你想法一致。冉喻那天说得没错,确实是它。
言艾点头。
尽管难以置信,但如果这个猜测是对的,那么之前所发生的许多大大小小的事情所显露的端倪都能被对应上。种种怪事都能得到解释。
贡潇所传播的邪|教信仰并崇敬海鬼,他告诉信众,人与人应该打破边界、融为一体;在元琼转述的贡潇体验过的神迹中,所有人亲密无间,感受互通;小庄每次出现,都在大谈特谈逍遥齐物,意在表明万物浑为一体,没有根本区分;冉喻在那天的婚宴上所犯的语法错误,屡次将它们那些海鬼说成它;丁队长说自己被一只海鬼救了,可明明冉喻连结着的海鬼有且只有冉丘
原来,屡屡受挫的科研工作者们一直以来忽略了最基础最根本的问题:海鬼究竟是什么?
海鬼到底是什么。回答这个问题或许比回答人到底是什么还要困难百倍。
人类一直以来都在先入为主地以人一样的个体的视角来衡量海鬼的计量单位,而事实上它们也许并不是单个的独立的,它们的存在就像是个体中的一个个细胞。
换句话说,这千千万万、铺天盖地的所有可怕怪物共同组成了一个海鬼。
作者有话要说:
《索拉里斯星》,斯坦尼斯拉夫莱姆的科幻小说,很好看。书内容很丰富,主题跟这篇文没啥关系,我概括和分析能力都不行,就用来推个剧情。朋友们感兴趣的话可去康康原书
第70章
傍晚时,冉喻去院子里取晾晒的床单被罩。天上大太阳挂着,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些布料半天就该晒干了,可现在晒了一整天,摸上去还是有些发潮。晾晒区旁的几方菜地里,番茄和青菜长势喜人,红的果绿的叶,鲜灵得很。院墙上爬满了藤蔓,细密的藤条和叶片铺得满满当当,几乎看不出墙原本的颜色。墙头站着很多雀鱼,长长的尾羽垂下来,隐没在藤蔓叶片间。
这些雀鱼看似在这儿随意休憩,实则眼睛滴溜溜的,注意着院子内的一举一动,比专门看家护院的狗还要警惕。
铁门外时不时传来猛兽的呼噜声,似乎是变异狼,它们三五成群地聚在院子周围,值班似的,一拨去觅食时另一拨就在这儿驻守。冉喻看了几眼院门,收了东西回房间铺床。房间内没有任何刀刃或金属制品,仓库里也是一样,不知何时武器都被冉丘清空了。
冉喻就这样住了两周。仓库里的罐头和营养剂还有很多,地里的蔬菜也够吃,这个院子就像一片安全的乐土。只要住在乐土上的人安分一些,别想闯出去的话。
这两周以来,冉丘不总是在家,他会出去觅食,或者自己上山去,边晒太阳边发呆。有时候太阳把冉丘的皮肤烤到发烫,针扎一样,这让冉喻也有些难受,就催他快去树荫里躲一躲。冉丘此时也不叛逆,乖乖去了。
之前冉喻在科研院实验室时,冉丘总要他用连结的方式直接沟通,不愿意让他发声。现在倒是越来越喜欢用说话的方式交流了,只要冉丘在家,总要找冉喻说几句话。
这种沟通方式挺好玩的,冉丘对此这样表示,我能感觉到你从思考到说出来的过程,显得你对我花费了很多精力的样子。不像以前那样,即使我能获取信息,你其实也没有搭理我。
冉喻本来没打算说话,但感受到冉丘逐渐不耐烦时,就回了句:也许吧。
你变了好多,进城前你对我很好。
是么。
你好像很不高兴,这是不是你们人类交流里的敷衍?
大概吧。冉喻说。
冉丘忽然问:如果没有娄越,你还会站在人类那边吗?
冉喻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知道。
冉丘说:确实失策,应该先杀他。
冉喻抬眼看他,眼神锐利:我不会让你得手。
冉丘耸肩:别那么肯定,你现在本事大了,但也没大多少。况且,你走不出这里。
科研院的助理办公室里,施荨将屏幕转到娄越面前,说:当然不是骗你,他现在生命体征正常,就在离主城东南边大约两百公里的地方。
在两周前,迎着娄越吃人的目光,施荨向他汇报了自己曾经私自在冉喻皮下植入过微型检测器的事情。正因如此,娄队长才能以一种相对稳定的状态部署一环内各项防卫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