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很晚了,整条街道依旧灯火通明,红色的、绿色的挂灯铺满路边的假树,为银装素裹的夜点缀着热闹温馨的气氛,路边的街店循环播放幼稚耳熟的外国歌曲,白胡子的假人,铃铛,混同各种包装好的礼盒构成今天的夜景。
谢汶望着屋檐下的拉花,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平安夜。
怪不得,还以为全城人都选在今天故意和他作对,原来他们并不是故意的,他们在过节。
谢汶懂事以后不爱过洋节,但他很喜欢过圣诞,每年的这个时候,父母便会放一个足够一家出去旅游的小长假,一起窝在家吃饭,或是回国拜访长辈他们年年如此。
本来今年的圣诞节也安排了计划的。
谢汶笑了笑,眼睛干涩地发痒发疼,鼻尖也冻得通红。
他走到那间熟悉的便利店,手脚冰凉地走进去,点了一杯手作咖啡用作取暖。
店里除了店员只有他一个人,咖啡机晃动着打磨咖啡豆的时候,谢汶便盯着收银台旁的烤箱发呆。
暖黄色的灯光下,无数条烤肠在金属圆管的缝隙里翻滚着,这让他很羡慕。
冬天就该像一根烤肠一样,躲在暖灯下翻来覆去地感受温暖,什么都不用想,这样多好。
温暖啊。
角落里的音响在放着歌,谢汶机械地听着,依稀辨认出这不是国外圣诞节小孩子才会听的歌曲,而是一首中文歌。
Merry Merry Christmas
Lonely Lonely Christmas
想祝福不知该给谁
爱被我们打了死结
Lonely Lonely Christmas
Merry Merry christmas
写了卡片能寄给谁
心碎的像街上的纸屑
先生,您的咖啡好了。
谢谢。
谢汶接过热源,走出便利店。
再有一百米就快要到何日君再来,他什么都不想考虑了,只想洗个澡睡一觉,管他什么订婚、什么蓝锡,都不重要了。
他捧着咖啡,浑然不觉一辆轿车猛冲到身边的街道上,急刹之下撞起满地细碎的雪花,在空中形成一场小小的暴风雪。
没过多久,身后迎上来一个男人,他像是极害怕失去似的拉住谢汶,那杯还没打开的咖啡掉在皎白的雪地里,铺开棕色的流体,冷热相遇,发出暴烈融化的声响。
对不起。
姜知野抱住他:别离开我,求你了。
我们好好过,订婚的事我会再想办法,我们不要分手,你看看我好不好?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要求我?
谢汶冷静地看着他,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背脊:放开我,我们来聊一聊。
姜知野摇晃着后撤几步,仍旧牵着他不肯放手。
你和宋小姐订了婚,是因为姜氏,对不对?
姜知野:是,可
好了,我就要这一句话。
谢汶摇摇头,不解地看着他:事业和爱情,你明明已经做了选择,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纠结呢?
难道你真想把我关在浅水湾,做一辈子见不得人的第三者?
我没有这么想,姜知野失神地说,我只是想再拖一拖,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我不会和宋盈清结婚的,我不会和她有任何关系。
这只是你的想法,可你没有问我。
谢汶遗憾的目光扫过雪地上的咖啡渍:既然我们对各自的选择都有了了解,那就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
他转过身去,姜知野跨到他身前,扳着他的双肩,祈求道:我知道我做得很不好,但这是我第一次试着恋爱,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再给我一次机会?
谢汶揉了揉眼睛,轻声反问:你是第一次,难道我就不是了吗?
这句话倏地击中姜知野的某个痛点,他僵在那里,很久都没有说话。
男人颓败地放下手,静静地看着他。
迎着雪花,谢汶揉了揉他湿润而凌乱的发丝,说:在这里等着我。
他掏出钥匙,打开何日君再来的玻璃门,没过多久抱出一个琴盒。
这是给你做的,本来想圣诞节算了,你拿着吧。
谢汶微笑:新婚快乐。
琴盒摔在绵软的雪地里,他不再留恋,转身消失在姜知野的视线里。
姜知野俯身去抓,却好像怎么都抓不住,他双膝一软,跪在雪地中。
路边的便利店还在放着那首音调淡淡的、并不喜庆的圣诞歌。
Merry Merry Christmas
Lonely Lonely Christmas
想祝福不知该给谁
爱被我们打了死结
雪来雪去,下了整整一夜,将两人走过的痕迹掩埋。
那片棕色的咖啡渍,像他们这段感情一般被迈埋入厚重的积雪下,天一亮,便随着温暖的阳光蒸发了。
37 # 凛冬3
12月25日, 圣诞节,凌晨五点。
透过浅灰色的厚重棉质窗帘,能隐隐看到一点熹微的辉光, 房间像被撬开缝隙的密闭盒子, 空气在光亮的穿透下缓慢地流动着。
谢汶坐靠在床头上,看着空气中的细小尘埃一点点飘上飘下,最终它们飞落到没有光线的阴影角落里,了无踪影。
渐渐地, 窗外的光越来越亮,一切都很安静,床头柜上的手机瓮瓮地挪动几寸位置, 屏幕亮起。
在无数个未接来电、短信、微信消息通知中, 一则航班即将起飞的通知成功挤掉轰炸般的信息, 占据谢汶的视线。
他摸起手机, 滑动着看了一会意大利罗马的天气, 随后将它随手扔在地毯上, 起身去洗漱。
衣柜里整齐地摆放着各色衬衫、套头针织毛衣, 西装和外套, 不同牌子与暗纹的领带码在暗格抽屉中。
谢汶伸出长指将细碎的刘海向后梳拢,裸着上身挑出一件米色的圆领毛衣, 一条HERMES H MARIN皮带,一条咖色条纹毛呢裤, 外加厚实的过膝外套。
他在衣帽间换上衣服,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除了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其他一切都像平常一样妥帖。
这是谢汶对自己的要求, 不论状态有多差, 在人前都要保持始终如一的整洁优雅。
身份证、护照、外加一大把欧元钞票,总共就是这么多行李。
谢汶弯腰在地毯上拾起手机,发了几条信息,随后按下关机键,简单收拾了房间。
卧室关上,门窗关上,一楼的制琴室也被他落了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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