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阁里的牡丹丛被挖开了一角,戴晓兰接过锄头,看吴识把一只锦囊埋进土里。她本提议把锦囊挂在桃树上,风吹雨打,等袋子破了,灰烬便成了花肥。
“好主意,先生定然也乐意再看看、听听汴梁的繁华。只是还有客人和那么多姑娘呢,还是叫他早日与牡丹为伴吧,随遇先生这般资才,为他作首诗,请姑娘们唱唱,足够了。”
土平了,小雨夹着雪花,戴晓兰起了头,乐班的姑娘伙子或在庭院、或在阁楼,琴声箫声,层层叠叠,协律郎拨动阮弦,朗朗唱起。
策论交予新丞相,吴识向下一站进发,同行的冯自知给这私人幕僚准备了一辆舒适暖和的马车。久别故土的人寒冬上路仍是满腔豪情,常因边塞“小事”弃车不坐,而乘马追上冯自知与其争论,其对边防细节如数家珍不由叫冯自知汗颜。
“先生博学,冯某实乃愧对此名。”
吴识谦让道:“班门弄斧,若非圣上厚爱、侯爷宽容,在下多年见闻体悟,何处梳理成文呢?”
冯自知哈哈笑笑,“听闻先生与圣上谈论彻夜不休,令圣上感慨‘有此博望,河西功成且半’,足见先生之高见。”
“今日回想,当真空有一腔意气而已。幸甚至哉,苟活至今,此行若能替圣上分忧一分,也是值当。”
“十三年,十三年,良苦用心……”冯自知笑叹口气,忽放低了声音,“十三年前,先生可见过上皇?”
“有幸见过几面。”
“先生觉得,当今天子比之何如?”
吴识惊问:“侯爷何出此言?”
“西进不易也。先生一路不讳志向,冯某亦当表明心意。此进京耳提面命、恩威并施,为边民、为我个人,雪不可不多思矣。我与金地之优劣,还请先生明示定心。”
吴识沉思一番,说道:“当是时,上皇在朝非名正言顺,内有楚王虎视眈眈,外有金国伺机而动,甘州战后自然求稳。今之天子之所以为天子,无论祖宗法制,还是世情道义,可谓顺理成章。观边境从西至北皆有大将,察朝内中枢向下皆是人才,前人之功备也。而其正意气风发,怎甘人下、受人掣肘,务求功绩服众。河西之题悬而不决,自然首先拿其开刀。”
又以金廷为例,自然引至西进策略,“金乌铭则介于二者之间,其虽以第一继承人顺利继位,族内意欲自立为王者不在少数。即便借我沅地之刀除掉跋扈之人,何人可用成了棘手的问题。我使者在金廷,显然学识过人,却难以被委派重任。金乌铭要防我之二心,又要防族人握权野心再起,疑心重重。且其大族之内小族众多,仍在草原游荡少受管束。若其能拥有完整河西,或是夺取云忻之地,大片良田,此时再让汉人死心塌地为其牵马,有何不可?”
“此次酒泉领军愿与侯爷相谈则是机遇陡生,无论其是否会临阵变卦,我等当有必胜决心与姿态,否则如何使人诚服?圣上已有决心,侯爷比之北方亲王孰亲?是以当做好准备及时策应,如此,才有本朝之功啊。”
冯自知连连称是,又问:“那圣上意欲迁都,与西进孰轻孰重?”
“识不才,只知皆西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