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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修齐一张脸涨得很红,他还没有被一个孩子……被任何人这样教训过,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或者说要如何解释。
石淮知道毛小桃的一番发作是她实在忍不住了,不过他也没有劝阻,一来他也觉得请人帮忙却有所隐瞒的确不厚道,二来他知道在这样的深秋时刻里,突然的某一日,就会成为她一年当中最重要的日子,那一日,她是一定一定要留在御云的。他不再去听她对孟修齐说的话,而是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简陋的屋子,他想,也许这个屋子里就有役灵忽略掉的东西。
毛小桃还在说:“而且你一直跟着我,好像也不是想着要帮我,倒像是要监视我的行动……我是真的时间紧迫,所以倘若那些难言之隐真的很难说出来的话,府上或许可以考虑另请高明。”嘴上是这麽说的,心里却在想要不要直接找到作祟的白影先带回御云,后续如何寻因问果再做打算。
就在此时,目光被石淮的动作吸引。
“长老,不是不能说,只是我没……”话音被出现在毛小桃手里的东西打断,孟修齐盯着那根有些髒污的红黑相间的绳子,自言自语道:“这里怎麽会有姻缘结……”
“姻缘结?”
“邑宁的风俗是男女成婚时,于新婚之夜各取一束头发编入红绳,以求两相结合一世同心。”
“那这是谁的姻缘结?绳子这麽新,应该不会是乳娘的。”
孟修齐道:“可能是我二弟和弟妹的。”
“放在这里?”石淮指了指他方才拽出绳子的桌角下沿处的凹槽。
“是我的吗?大哥见过我的姻缘结吗?我成亲当晚,修远的发髻一直整整齐齐一根未散,大哥已经忘了吗?”
身后传来了女子的声音。
毛小桃回头去看,入目又是那抹惹眼的不屑的笑。
孟修齐看到了女子手里的面盆和面巾,自觉地往墙边踱了两步让出地方。
女子将面盆放到桌上,绞了面巾就去给尸体擦脸,口中还道:“活了一把年纪,最后以这副模样走,多难看吶。”
不宽敞的房间里站了四个人,一时间有些挤。
石淮和孟修齐静静地站到了一旁,毛小桃跟着那位夫人走到床边,注视着她接下来的一举一动,看她仔细地给那具骇人的尸体擦了脸擦了手,又慢慢地将乱发梳整齐,再隔着绳子一点一点地将衣服扯扯好。最后,她停下了动作,对着床上的尸体轻声叹气,道:“还是难看吶,可是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姻缘结不是我的。”说着直起身来,视线落在毛小桃手中的绳子上,笑容不在,消瘦的脸上显出几分落寞来,但是她很快又挂起嘲讽的笑容来。
好像这笑容是一张不得不时时带上的面具似的。
“夫人知道是谁的?”
女子点了点头,道:“那个鬼的咯,这东西他当成宝贝。”
狭小的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女子的视线已经从毛小桃手中的绳子,移到了孟修齐脸上,她和孟修齐对视着,僵持着。
毛小桃手握姻缘结,与石淮一样耐心在等。
终于,这里有人愿意坦诚地说出真话。
孟修齐先开了口,他将视线转向毛小桃,直言说:“她说的那个鬼,是我的弟弟修远。”
“他人呢?”石淮问出就觉得问得怪怪的。
“死了嘛。”女子答道,“半月之前,就在他和我的新婚之夜上,他将一把匕首戳进了心窝里,当场就死了。”
“为什麽?”毛小桃好震惊,想不出人要经历什麽才会选择在新婚当天自杀,她看向眼前样貌端庄举止大方的年轻女子,却看不出她除了不加掩饰的不屑之外还有什麽别的情绪来。
不屑,太明显的不屑。那张面具上没有一星半点的悲伤。
“修远不愿意成亲。”孟修齐解释道。
“大哥真是!”女子摇了摇头,嗤笑一声道:“他不是不愿意成亲,他是不愿意同我成亲。所以,我们没有那个东西。”说着指了指毛小桃手里的姻缘结,接着说道:“长老不必惊讶,他也没同旁人成过亲。那种东西嘛,据说也有人拿来定情用的。”
“所以这是他和别人的定情之物?”
女子点头,一声长叹,道:“我请你们吃茶吧,事情一时间也讲不完。”
毛小桃与石淮跟随女子去了她居住的院子,也就是孟修远生前的居所。是处十分幽静的院落,主屋外就是一大片竹林,已是秋天,叶子半黄半绿的尚未落尽,是另一番雅致景色。
深秋了,很快这些竹子和那些树一样,就要迎来最后一片叶子落下的时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