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慈禄一方面是做贼心虚,毕竟偷溜出去的是他,一方面是说话的能力还没恢复彻底,只能勉强发声,跟破风箱似的,也就一言不发地盯着虞磬堂看。
虞磬堂拖了把椅子坐下,先是把他上下打量了一圈,还是觉得胸口钝钝地疼,受不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江慈禄这种鬼门关边捡回一条命的,身上几乎没一块好肉,绷带缠在上面,像要和他融为一体。
慈禄。虞磬堂的心情经历了大收大放,又来了一回一百八十度大扭转,差点把他自己都弄懵了,这会儿静下来,心里那些后怕渐渐地浮起来,将他一颗心都泡得酸软。
以后不要这样吓我了。
他实在是没那么强的抗压能力。
使用手记那破牛皮纸本的副作用就是神经衰弱,陈珘很早之前就说过,他肉体看着能打,精神上就是个婴幼儿,稍微大一点的挫折就能折断了。虞磬堂是一直绷着才没显出来,要让他再看着江慈禄走一次生死之交的路怕是真的要魔怔了。
哦。江慈禄干巴巴地应了一声,觉得自己不仅手脚不灵光,连脑子也退化了,不然他怎么会觉得虞磬堂刚刚像要哭出来一样呢?
虞磬堂陪着他看了一会儿电影,见时间差不多了就撵着人睡觉,江慈禄不情不愿地闭上眼,感觉屋里的灯暗了下去,虞磬堂站在床边,近乎贪婪地看着他,那视线却没有压迫感,反而让他觉得舒服,能帮他做个好梦。
做梦梦?
他是不是做过一个梦?
江慈禄一激灵,忽然醒了,之前濒死之际做的梦、听到的声音快速地在他脑海中来了个闪回,他心中的疑虑立刻呈几何倍速增长。大概是用脑过度,江慈禄觉得有些头疼,但这不妨碍他把那些零碎的场景连在一起,画面和声音一结合,他心里一个猜测呼之欲出。
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是江左书吗?
第10章 失色
第二天虞磬堂再来,江慈禄就要来了他的电脑,美名其曰他想看的电影都在他的电脑里标注好了,比较方便,虞磬堂也没有多想。江慈禄坐在床上,手上的绷带已经拆了,活动起来还是有些僵硬,但已经足够让他趁着虞磬堂出去的时间把那个文件夹打开。
文件夹里放了很多东西,有照片也有文档,江慈禄打开一两个看了看,发现是虞磬堂做的类似旅游笔记一类的东西,黑色的字体之外,很多都有红色、蓝的等等其他颜色的标注,江慈禄认真地读完了,心里了然这是虞磬堂记下来的,江左书对这些地方的评价。
他的手有些抖,差点没成功把照片点开。江慈禄只看了一眼脊背就松了,整个人像被当头打了一棒一样,耳畔嗡嗡地响。那些照片都是他和虞磬堂一起拍的,他记得很清楚,可是这个文件夹明显是为江左书而设立的,又怎么会出现他和虞磬堂的合照?
除非他真的和江左书长得近乎一模一样,照片里的人是江左书,他们去过一样的地方。
江慈禄死死地扣着笔电的边缘,连伤口裂开了也没注意到,一双眼睛瞪着屏幕,几近发红。他深吸一口气,把文件夹关掉,随手打开了一部影片,麻木地看着屏幕上变化着的景象。
虽然仍然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梦到和江左书有关的事情,但江慈禄已经开始认为,虞磬堂来到江家,做他的监护人,实际上是在透过他去看江左书的影子。
原来如此。江慈禄盯着自己的手,自嘲似的笑了笑。
原来虞磬堂所有无可奈何之下的宠溺,都不是给他的。
虞磬堂出去一趟回来,察觉到江慈禄的情绪明显变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只好把手里刚买回来的小吃放到桌上。江慈禄现在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他就特地挑了一些他喜欢的食物里还算清淡的。江慈禄低着头,手里拿着筷子,却迟迟没有夹起来吃。
怎么了,手痛吗?虞磬堂放下资料,把筷子从他手里抽了出来,想要看他的手心,还没摊开,指尖已经碰到一点红,脸色顿时变了,伤口裂了怎么不说!
江慈禄默不作声,听着虞磬堂叫护士过来给他重新包扎,只觉得自己委屈得要命,眼尾发红,想要流泪。虞磬堂以为他是疼的,叹了口气,伸手捏了一下他的手腕,低声说:对不起,我之前话说重了。慈禄,疼的话就抓我。
江慈禄伸了伸手指,到底没动,护士包好以后又嘱咐了几句才走。虞磬堂坐下来,拿着饭盒喂他。江慈禄嚼了一口年糕,毫无预兆地,没忍住,眼眶就湿了。
虞磬堂张了张嘴,没想到他会哭,一时之间手足无措起来,想着难道是那护士下手太重了吗?可他一直在旁边看着,也没发现护士用的力气有多大。
虞磬堂。江慈禄深吸了一口气,在混乱一片的大脑里精准地搜索出自己要用的信息,看也不看虞磬堂,像突然之间自通了语言功能一样,语速极快地说起来,那个江左书是不是和我长得很像?虽然我不觉得基因不同的人相貌相似度能那么高,可我现在也不得不相信了。他出了什么意外,不在世了吧?你答应我爸保护我,和因为觉得我和他很像有没有关系?还有
他看着虞磬堂惊疑不定的表情,一字一顿地问:你很在乎、想照顾的,一直都是江左书,是吗?
一口气说了太多,江慈禄那还没好全的发声机制终于迟钝地报复回来江慈禄捂着自己的喉咙,咳了个七荤八素,脸到脖子根儿都红了。虞磬堂来不及思考,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站起来,给他倒了杯热水。江慈禄抬起头,眼睛还是湿漉漉的,里面装着的情绪却让虞磬堂觉得心慌。
他先是不知道江慈禄从哪儿听来了江左书的事情,再是措手不及,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毕竟编故事也是需要构思的,更何况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听到这样的追问。
虞磬堂收回手,指腹贴着裤缝搓了两下,始终没有开口。江慈禄起先还在心里劝自己等他的回答,见他这副反应,就知道自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顿时气得伤口都在发痛,扭头躺下去,背对着虞磬堂,摆明了不想再理他。
虞磬堂自己想不出解决办法,转头就想起了陈珘这家伙跟江慈禄泄露江左书的事情的可能性最大,顿时咬了下牙,默不作声地离开了病房,站在走廊上给陈珘打电话。
陈珘那边吵得很,听他说了两句就开启了我听不清你再说一次的耳聋模式,还是虞磬堂后来一点火也没压住,直接对着电话骂他,他才收了戏谑的语气,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好像真干了件缺德事。
他可能之前就看到你那个加密文件夹了,我只是顺水推舟,早晚都会知道的。陈珘说,和他相处的时间越长,江左书的存在就越难掩饰,你下次盯着江慈禄看的时候,能不能在旁边放个镜子,真的,我都看不下去。与其这样拖着,你还不如和他说清楚。
虞磬堂按了按眉心,不耐烦地反问:怎么说?
有人找陈珘说了句什么,他也就暂时捂上了话筒,等把人送走了,陈珘重新举起手机,听筒里传来虞磬堂夹杂着疲倦的声音:陈珘,你让我怎么和他说?
说你其实已经死了,救了你的李泱在之前一次又一次地折磨你,想要杀死你,而且每一次到最后都鬼打墙似的和你同归于尽了吗?
不仅仅是这话虞磬堂根本就说不出口,就算是说了,江慈禄八成也会觉得他是为了糊弄自己,连认真编个借口的心思都懒得花,只怕是得更生气。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