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整的字到这里停了下来,虞磬堂往下看,一直到最后一行,才重新看见江慈禄变得潦草的字。
写了这么多,其实只是想说
虞磬堂,可以只喜欢、在乎、爱着江慈禄吗?
没有落款,时间。
虞磬堂捏着信纸,闭上眼。
江鹤岐放下枪,他上了五颗子弹,里面还剩下两颗。
你母亲,也很聪明。江鹤岐迎着海风站着,只可惜一颗心给错了人。
江慈禄半蹲在地上,外套扣子崩开,里面的链子就晃出来,他伸手握了一下,再松开,抬起头。
只此一次。江鹤岐眯着眼,淡淡地说,再回港北,你就不再是我儿子。
江
慈禄,你赢不了的。江鹤岐打断他,摇了摇头,能和我赌枪还赢的,只有虞磬堂。
江慈禄皱起眉:什么时候。
两年前,他来找我,从一层一路到二十七层,我手底下死了不少人,电梯里满地的血,拖到瓷砖上、台阶上。他身上也有血,只是不是自己的,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跟我说,他来申请那个名额。江鹤岐想起往事,脑海里一闪而过当时的画面,我死了人,不可能轻易信任他,他主动提出赌枪。六枪尽,只用了七十秒
他拔了我的枪。
江慈禄站起来,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江鹤岐拢了外套,要下船,只剩一道背影:要搬家,找人替你来。
回去的时候,虞磬堂不在诊所里,江慈禄愣了一下,也不管身上还有擦伤,把诊所翻了个底朝天,只找到一个喝酒喝的迷迷糊糊的医生。
一把无形的手一下攥住了他的心脏,从里面榨出点后知后觉的害怕来。江慈禄转身往外冲,忽然发现病床上摊着个笔记本,里面放着他写的那封信。江慈禄也就不动了,愣愣地看着,像是不相信。他慢慢地握起手,垂下头,想去取脖子上的链子,手却一直在抖,链子频频从手中脱出去,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截住了他。
我去库房里找了点醒酒药,你虞磬堂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眉眼间竟生出些委屈来,你摘它干什么?
江慈禄像一脚踩在梦里,一脚踏在现实中,整个人都快分裂了,他松开手,一把搂住了虞磬堂,没轻没重地碰到了他腰间的伤口,耳畔的呼吸声一下子重了,压着点痛意,江慈禄连忙放开,还没退后两步,虞磬堂就把他拉了回去,下巴垫着他肩头,半是责怪半是安慰地说:没死呢,走的那么干脆,还写封信给我
他退后一点,戳了一下江慈禄的额头:我眼睛累,喜欢听。
江慈禄红了耳根,转头又走,又被虞磬堂拽回去盯着他胳膊上的伤口看,江慈禄觉得他眼神太沉,怕他计划着伤养好了就去找江鹤岐讨回来,连忙说道:本来是赌枪,后来算了,我就回来了,没事的。
虞磬堂深吸一口气,在他背上拍了一下,低低地骂了一句。
世界对着它的爱人,把它浩瀚的面具揭下了。它变小了,小如一首歌,小如一回永恒的接吻。*
***摘自阿多尼斯《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泰戈尔《飞鸟集》**
最开始只打算写一个两万字左右的小短篇,写着写着就发现我还是低估了我自己拖拉流水账的水平,因为想写的场景越来越多,差点刹不住,让这篇文变得很难看,原先计划的莫比乌斯走向也没了(其实是能力不足)。
间隔时间有点长,实际上是填了之前的一个脑洞,可能前后有点不连贯,人物性格分裂,后面的故事发展歪进非洲大裂谷了。毕竟只是为了满足一时脑洞,也没有考虑太多逻辑上的合理性问题,所以诸位看过就好。
作为忠实的狗血爱好者和大团圆结局推崇者,这次结尾走了一下狗血童话风,把原来的开放性结局卡掉了,当然,还是有烂尾嫌疑。
正文就到这里了,可能还有番外,看我填坑意愿(?)
第15章 半空日落色
绿叶恋爱时便成了花,花崇拜时便成了果实。
陈珘再见到江慈禄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彼时的江鹤岐刚刚拿下波尔顿市的招标,正在宴请宾客为他作贺。江慈禄穿着身灰色的卫衣,站在人群后面冲他招手,等陈珘把视线挪过去了,他就指了指手表,示意对方帮自己拖住江鹤岐。
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陈珘还是默许了这件有些荒唐的事。江鹤岐很早就放出消息,收养李泱做义子,并把名下的一个分公司交给他掌管,而一直行踪不明的江鹤岐独子这下彻底登上了热搜首条,质疑父子闹掰的言论在上个星期才刚刚偃旗息鼓,江鹤岐对此没有做出任何回应,态度太过鲜明,正是在履行他和江慈禄说过的话。如今江慈禄偷偷回到港北,已经是一种对他的忤逆。
江慈禄知道陈珘会找借口让江鹤岐在宴会上多待一会儿,便熟门熟路地摸进了江宅。二楼的格局改了大半,他原来的房间和书房中间的墙壁被打通,做成了一间很大的阅览室,而虞磬堂的房间则是规规矩矩地变成了客房。江慈禄一时间有些恍惚,没想到不过半个月的光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就已经容不下自己了。
江家的支系很杂,江鹤岐只对他母亲那边的亲戚留有一丝温情,会时不时地把亲戚的孩子接过来玩。江慈禄刚准备进江鹤岐的书房,余光便瞟到有个穿着碎花格子连衣裙的小女孩儿在往阅览室的方向走,他躲闪不及,和这个七岁的侄女撞了个正着。小姑娘眨了眨眼睛看他,什么也没说,扒着阅览室的门就进去了。
书桌右边有个上锁的抽屉,江鹤岐把江母的遗物都放在里面,钥匙放在书架上的全家照后面。江慈禄是一次偶然发现的,后来也没想过探究,这会儿悄声过来,也是想拿走他母亲留下来的东西,给自己留个底。毕竟西山鱼龙混杂,远不比在港北时期来的自在,他做不得甩手掌柜。
江慈禄把盒子拿在手上,刚要起身,揣在兜里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他不用看都知道打来的是虞磬堂。回港北这事是他私下里找人帮忙的,没让虞磬堂知道,这家伙出去出了趟差,一回来发现人溜不见了,定要打电话过来追问。江慈禄把电话摁断,合上门出去,小姑娘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本连环画册,歪着脑袋盯着他。
哥哥,我见过你。
也许在哪儿碰见过。江慈禄偏了偏头,额前散下来的碎发遮住了一点视线,你叫什么?
陈思汀,和我妈妈一个姓。陈思汀仰起头,话语间很有些得意的味道。
记忆里的一块砖像是被撬动了一般,十多年来从未回忆过、出现在他梦里的女人的身影一瞬闪过。江慈禄记起来,陈家所有的孩子都是跟着母亲姓,只有他不是,他那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母亲不顾一切地违背长辈的意愿,没有遵守陈家几十年的潜规则,以至于在她死的时候,父母也好,兄弟姐妹也罢,没有人来看过她,即使在葬礼上也是仓促离去,仿佛只是走个过场。
她这半生都错付给了江鹤岐。
我赶时间,所以要先走了。江鹤岐收回心绪,弯下腰,我们下次再聊,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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