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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悬没有对上俞忱那期艾的眼眸,侧眼览视一通粮仓的环境,这个粮仓其实是很早之前的废弃之地,小孩年幼时被他一丢,就丢在这里十六年。
靡墙沥下苔藓般的色泽,零星粮罐虽也见旧,却被住在这里的人安稳摆置,腾出一块休憩之地。
除出灰尘与螂虫的住所,枯草垛是小孩唯一的家具,现在也已经被压平,上面渗着血与湿汗,看起来腌臜不堪。
俞忱微颤的手,犹豫着抚上他的衣袖,拉回他的思绪。
秦悬定定的看向他,少年眸光流转,虚弱的唇色虽有缓和,但仍是一副弱柳扶风之色。
他将手用魔气蛮横甩开,又将人扣在墙端,死死贴紧,面上挂起狠戾,站在一边一尘不染的高贵。
叱说:“放清你的身份。”
“再用这种油腔滑调的语气和本尊说话,休怪本尊不客气。”
俞忱被扑通放倒,涣散的目光再次凝聚时,只看见父亲逆身推门欲去。
秦悬临走时仍留下一句:“你与月知也配相比?”
俞忱撑地的手一软,险些卧倒。
木门轰时一掩,灰落阴暗的粮仓再度失声,腐朽的气味甚至黏腻,钻入俞忱的鼻息,搜刮体内的生气,如同寒毒一般,将人无情吞食。
半夜,他将藏起的妖族灵药又拿出,给自己重新揩涂。
今夜妖王来的早些,子时未到,粮仓就多了抹身影,宗无倦又带来一束花。
俞忱身体已经大好,盎然起身迎接,目光流年那捧金灿灿的花束,像是阳光下绽放的笑靥。
宗无倦见他清爽舒展的神情,也是微微一笑,将花塞他怀里,桀然得意:“这是我们妖族最珍贵的花,名唤恭免,比你们魔族那什麽言魔花好看多了吧?”
俞忱低头抚摸着柔嫩嫩的花瓣,花芯都像一只只冒着俏皮脑袋的小孢子。
嘴里喃喃道:“好漂亮的花,谢谢宗大哥。可我还没能为你準备好礼物,怎麽能又让你送花给我?”
俞忱有些羞赧。
宗无倦环手看他脸上又是一红,深觉有趣,凑近一站,俯身贴在他的耳畔。
“给我的阿忱送礼物需要什麽理由?你只要喜欢,以后宗大哥天天送。”
挪眼瞧人要煮熟了似的,宗无倦才心满意足的拉开距离,又说。
“我的礼物呢,你就慢慢候,大哥不急,有一辈子的时间等你。”
“还有,以后不要总说谢了。好吗阿忱?”
宗无倦与他对视着,两个人不过隔开不到半米的间距,连周围蒸腾的热气都在衣料旁肆意弥漫。
只见他忙慌点头,羞涩的应下一句:“好。”
宗无倦轻笑,不拘一格的为他将草垛一个妖力清洗干净,揽过他就靠下,体谅俞忱伤口才恢複,便只是透过天窗看星星看月亮,与之閑谈。
“在我们妖族民间有个典故:赠人恭免花,从此免去恭敬话,既代表着两人之间摒弃前嫌,又象征与心仪之人拉进距离。”
宗无倦偷了几分月色用余光描摹俞忱的侧脸,少年的表情很平静,安宁到像一只清晨打哈的雏鸟,皮肤光秃秃的,毛都没长齐的那种。
少年听后唔知半解,问:“什麽才算心仪之人?”
宗无倦枕起双手,肘关节抵住了他的肩,淡然道:“心仪之人就是,你遇见后,想将天底下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不盼他回馈,只想他笑,想他心情好身体好,多看你一眼就好。”
“想和他时时刻刻在一起,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就好。”
宗无倦的语调逐渐趋于深情,刨了一窟甜浆,也醉醉的将俞忱的思绪粘紧。
他想到平时不茍言笑的父亲,想到父亲因一朵花而欢畅的神情,想到父亲对他的疏远,和自己内心深处想要摆脱的距离。
原来,这就是心仪?
宗无倦见人眸光空洞的像是走神,搡了搡他:“阿忱。”
俞忱正襟危坐,将有些懵懂的心思订正,攒紧了那束恭免花。
听宗无倦含情脉脉的又说:“我心仪你。”
何弃疗在脑海里炸锅,俞忱置若罔闻,表情却丰富起来,见他眉微扬,一双眼睛毫不避讳的流露出茫然,轻啓朱唇。
“我?”
一个毫无优点,生在废墟之中的他?宛如贫瘠干涸的湖泊,蜉蝣都不屑栖息的住所?是一个值得心仪的人?
真正值得心仪的,不应该是像父亲那样宛若神祇、俶傥英姿、道骨仙风的模样吗?
见俞忱呆愣,宗无倦戏谑一笑:“对啊,你啊。”
他将人搂入怀里,俞忱没有挣扎,就像一盅未拆封的茗茶,分不清甘冽酣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