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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悬瘫软无力,只能听着他张狂嗤魈的笑声,看他逐步慢慢走近。
“本王赢了!”
拾婪鞭骤起,即将给他最后一击。
嚓——
鞭尾剥烂衣褥,击溃肩膀,渗入深处的软骨与器髒,一切血液的温度与落鞭的角度都在意料之中。
唯一意外的是,宗无倦嘴角的弧度。
鞭子落下了,可落在的不是胸脯上,而是背脊。
不是秦悬的身体,而是俞忱的身体。
那人踏着自己教他的婪千诀驰骋而来。
靠着自己教他的婪千诀突破月知的禁制,没有一丝一毫犹豫的,就挡在了自己的敌人身前。
俞忱登时嘴角溢血,痛感席卷全身,身子立在那,痛得一晃,连伤口瞬间都刺啦呜咽。
溃肉涂过拾婪鞭,他将鞭子抽回,可人还抵在秦悬身前,屹然不动,就不倒下。
“小忱!”
“你做什麽?”
两道情绪迥异的声音同等尖锐,刺穿俞忱仅能听见的左耳。
几秒顿默,他终于支撑不住,瘫倒在地,与秦悬一同跪坐着。
“小忱、小忱!”秦悬急切的揽住他,眼睑遽然通红。
俞忱没有失去意识,一双眼睛仍是清澈有神地看着他,他张了张嘴,想痛呼或者想说话,都做不到,最后便又闭上。
秦悬见他只摇了摇头,又直起身子,留下背后那道麻麻赖赖的伤痕,挡在自己面前,身子虽摇摇欲坠,但双目依旧坚毅地看向宗无倦。
仿佛在说:要想杀他,就先杀了我。
宗无倦眼波为之难以置信地转了转:“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吗?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俞忱果断,坚定且决绝的点头。
那双眼睛里一如既往的平静,这次宗无倦没有看到痛苦也没有看到愤怒。
他们以外的刀剑搏击声仍在持续,宗无倦仿佛听到了一道在地上伏跪的攀爬声,像是衣角摩擦蹭着地面走。
像有人从他身边兴致勃勃地爬去,就是因为在他的身后看到了一朵平平无奇的言魔花。
生死置之度外,只为博秦悬一笑。
他记得自己问过的:“只是父亲?”
他记得俞忱答过的:“是父亲还不够吗?”
够到需要连自己的命都不顾吗?
活着是多麽重要的事情?世界上有那麽多的人都为了活着无所不用其极!老鼠只有为了偷油被踩死的,蚊虫只有为了吸血被拍死的,蚂蚁只有为了爬树才摔死的!
可他俞忱,可以为了秦悬而死……为了一个别人的命而死……?为了一个人而已,为了别人而已,为了区区一个秦悬而已,为了所谓荒谬绝伦的爱情而已!
他都多少次强调让俞忱好好活着!
他为什麽还是这般淡薄生命?
“答应我,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好麽?”
记忆里的回答分明是点头,可为什麽眼前这人一点也做不到?
世界上怎麽可能有人,为了所谓缥缈泡沫般的爱……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在乎?
“让开!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让开!”
就当是这麽多年来算计的抵偿,宗无倦给他一次机会,给他一次求生的机会。
可俞忱岿然不动,连眼睫都不落,直勾勾的,宛如不知眼球干涩的,就那麽看着他,动也不动的看着他。
宗无倦喉结滚了滚,他承认,有那麽一秒,他犹豫了。
粮仓里依偎相伴的感情是相互的,他也曾付出真心,哪怕是刻意的演绎。
他见过眼前这人最脆弱的模样,浑身沥血的、咳唠不休的、高烧不退的,那个年仅十岁出头的娇小身躯,倚在他的肩头。
粮仓的草垛都是霉味,石墙发枯发烂,毫无生气的一处陋室里,小孩像是唯一的光亮,他会嘤软软的唤自己宗大哥,会在学到功法后踮起脚尖欢笑。
哪怕那笑意完全不比在秦悬面前的酣然。
却曾片刻的,在宁静中,只属于他。
“阿忱,如果你跟了我,你会过的很好……但是,你太愚笨了!”
愚笨到真的将爱情信的比生命还重,愚笨到分不清孰强孰弱,他分明比秦悬要厉害这麽多,凭什麽,不爱他?
拾婪鞭高举,月亮单薄的轮廓映照尖尾,那掠渐的血红,不知属于俞忱还是秦悬,或许都有。
“不!”秦悬弱柳扶风般软坐着,却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吼叫声,比鞭子抽在他身上还要疼。
这一鞭还是甩了出去。
血溅横沥,若三月飞雪。
人扑棱倒地,俞忱胸口糊烂,下颔也被扯出一条宛如枯藤的血管,宗无倦颤了颤嘴,指节微不可察的触动,顺着拾婪鞭的握柄慢慢滑到了最底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