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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叔怕什麽?”姚知微站在窗前,用手中的草茎逗着笼中那只白羽红喙的文鸟,玩世不恭道,“我不过是做戏,谁知道那些千金、夫人,都这麽喜欢瞧?”
“前儿撞见我跟殷姒在池边喂鱼,昨儿碰见我跟殷姒廊下耳鬓厮磨,就差给在我房里给她们开扇窗,看我同美人鸳鸯被里翻红浪了。”
“来——”安静乖巧的文鸟被她的草茎赶得上蹿下跳,姚知微欲打开鸟笼,抓住它放在手心里安抚。
一旁安坐的李鹤看不下去了,带着些许无奈开口:“知微,我好容易养活一只,你就别祸害了。这山上人烟稀少,我没个说话的人,留着它也是个伴儿。”
“我听师叔的。”姚知微收了手,走到亭外的浮栈上,负手而立。笼中受了惊的鸟,也跟着安分了下来。
山顶风大,视野亦是十分的开阔。若是天气好,晨间日出前远眺,能观云海翻涌,雾气缭绕。运气好,还能看见西山上饲养的那群丹顶鹤振翅翺翔,听见云间偶然响起几声高亢嘹亮的鹤鸣。
不过今日的天气并不好,墨色的阴云低低地压在山头,不见一点阳光。大雨将至,风吹得廊下挡雨的卷帘哗哗作响。看不见飘渺的云海,亦听不到清唳的鹤啼。只有迎风而立时,腰间那不得已而旋起的玉穗。
“你动静这样大,谁能不八卦?”李鹤望着姚知微挺拔的背影,感慨道,“你站在高处,一举一动很容易被下面的人清清楚楚地看了去。旁人做事,都是小心翼翼,唯恐人知。你倒好,大大方方,唯恐人不知。”
“陛下信也就罢了,不信,你岂不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会信。”姚知微阖眸,感受着拂面而来带着湿意的山风。它并不温柔,吹在脸上有着一股说不清的劲儿。半披半挽的发丝于脑后纷飞飘扬,可姚知微却无一点狼狈的模样,只负手玉立,甚为洒脱道:“因为我是个女子,而非儿子。”
“不然,当年为我求情的师父便是说破天,我也非死不可。但凡我是男子,单是出生时引发的瑞象,都够我陈家所出的皇子死上千百次了。”
“万幸,我是个女子。”
李鹤静默片刻,叹道:“这是命,知微。古往今来,很多事都是约定俗成、深入人心的。譬如,女子不当立,天下皆为‘公’。”
“疆场上金戈铁马的是男人,朝廷里纵横捭阖的是男人,就连教导女人如何做好女人的,还是男人。”姚知微嗤笑一声,“我承认,或许会有男子比一些女子更懂女子,但这绝非天性使然。同样是读书习字,世人要求男子师圣贤而展锋芒,却要求女子修品德而敛才学。”
“为何,仁义礼智和德容言功,非要别一别男女,分一分内外呢?”
李鹤笑了笑,道:“男女之别,内外之分,本非此意。实有人故意为之,曲解先贤真意罢了。师兄先前说,殿下非池中之物,有过人之志,叫我仔细看。先前不曾有所觉,可与殿下别了不知多少个三日,今日倒是看明白了。”
姚知微缓缓转身,望着眉目平和而内敛的李鹤,目光如炬:“师父说,观天象之人,只秉天意而行。我才疏学浅,观之不明。特秉其言,适时而返,于此待够七日,再叩师叔。只为问一句,天意何时弃今上?”
第051章 护短(三)
“殿下。”姚知微与李鹤閑谈片刻, 甫一回房,便见到了不请自来的张庸。
“京中有变?”见他眉头紧蹙,姚知微打起精神问,“是晋王的婚事定了?”
张庸重重点头, 回道:“是, 今日陛下出了两道旨。其一, 晋王与彭氏女的婚事已由礼部选定, 定在了下月初三。其二, 着晋王殿下入朝,领门下侍郎一职。”
“就这?”姚知微一哂。
“就这。”张庸不解其意,有些担忧道, “殿下,彭氏同王氏有了姻亲, 晋王殿下争储的机会可就大了。吴王虽早几年入朝, 可背后终究没有大树可以靠。光靠那些下品寒门,未必是晋王的对手。若是放任晋王坐大, 那朝廷将来未必会乱成一锅粥。”
姚知微深以为然:“是,不怕他们旗鼓相当, 就怕他们实力悬殊。可本王没说,非要支持他们俩不可。”
她越过张庸, 自顾自地挨着屋内圆桌旁的软凳坐了, 示意站着的张庸也坐下。她从茶盘中翻起两个粗盏, 摆正, 而后拎起素色的砂壶,为张庸和自己各添了半盏水。
做完这些, 姚知微方不疾不徐地开口,悠然道:“本王和王贵妃有不共戴天之仇, 所以本王同晋王,注定是势不两立。可本王与吴王也素无来往,他在朝中势单力薄,跟我关系也不大。就算他登基了,也不会为我母亲兄长、为陈氏翻案。所以,我不可能对这个庶兄俯首称臣。”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