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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于姚元睿而言,继续放权姚知微,是百利无一害的事。既洗了七年前他所作所为,招致世家背后加诸的无情无义等微词,也足以令天下不明真相百姓知晓,他这个国君仁德之所在。
何况,姚知微懂事,回京以后,只字不提旧事,好似与昔日种种一刀两断一般。加上她在自己面前这种毕恭毕敬的姿态,姚元睿乐见其成。既懂事又听话,还能力出衆,除了自己一无所依的女儿,能翻出什麽浪来?
“準了……”姚元睿驻足,望着身侧一语不发,静待他示下的姚知微,掩下心底油然而生的虚荣,语重心长道,“你的事父皇都知道,父皇準了。咱们父女之间,就该如此坦诚。”
姚知微闻言擡起头,怔怔地望着姚元睿,轻喃道:“父皇……”
“好孩子,”姚元睿拍了拍她扶着自己的手,慈祥道,“你心里的苦,父皇都知道。你想在閑暇之余找些乐子,也未尝不可。事事在意外人的眼光太累,你是朕的女儿,容不得旁人置喙。想去做什麽就去做,朕会给你撑腰。”
“真的吗?”姚知微喜形于色,见姚元睿郑重地点了点头,脱口道,“儿臣,谢父皇怜爱!”
……
得了姚元睿首肯,姚知微回宫后,即刻吩咐淩云準备迁入蜀王府事宜。
她回京的时间本就不久,在宫里亦没有住几天。先前所携的日常所用之物,也都备有多份,由张庸押在驿站里,想来现在已经摆进了蜀王府,这些自是不必搬走。何况她暂不离京,日后宴饮,免不得会留宿清思殿,以示骄矜。
有意姚元睿“不谋而合”后,得到皇帝信任的姚知微心情舒畅。并非是她放松紧惕,而是这样的对手,让她平白生出两分心安来……
沐浴后,袖口染上的属于皇帝的那抹龙涎香终于淡去。湿漉漉的发丝熨帖着颈肩的皮肤,很不舒服。婢女用备下的干巾子小心翼翼地替姚知微擦了几遍,她仍觉不太干爽。她尚无睡意,索性挥退宫女,自顾自地迈步走向卧房。
陪姚元睿耽误的时间久了,待沐浴完回房时,屋内已是灯火阑珊。红烛燃至根部,堆积的蜡油泅着浅浅探头的灯芯,时不时在安静的室内发出噼里啪啦的微响。殷姒未敢睡,坐在榻边,支着下巴,阖目小憩。
明明灭灭的火光在通透的琉璃罩里跳动,亦为殷姒恬静的睡颜添了几分意外的生气。她紧锁着眉头,抿着鼻下一点朱。白皙的脸虽映着烛火的暖光,却仍旧少血色。
姚知微后知后觉地想起,殷姒同自己歇在一处。她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殷姒面前。负手,安静地打量着她。
殷姒的出现,在她计划之外。作为习惯一步三算、稳中求胜的人,接受这样的存在本不是她会做出的决定。可不知为何,第一眼看见对方,在氤氲的水汽中望进她那双朦胧的桃花眼中,她的心就无法抑制地加速。
对方固然有出色的容貌和窈窕的身姿,在她所见过的美人中也算排得上号,但那不是她心动的理由。事实上,除了多年前她情窦初开,临行前对林澈一番情真意切的剖白时,曾有过难以克制的欢喜,她好似心如止水……
不然,这许多年来,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怎麽再未有过那样怦然心动的时候?连同林澈久别重逢,左边胸腔内的那颗心,也没有自己所设想的那般激动。
可对上那晚,华清宫汤泉池中,前一刻还在惊慌失措,后一秒便镇定自若的殷姒,她无意间扫过她的眉眼,却再也移不开了。那奇异的似曾相识之感,盘桓于心头,令她鬼使神差地选择了放纵自己。
而后……
“殿下?”阴翳覆上面庞,对光十分敏感的殷姒长睫清颤,猝不及防地睁开了眼。望着一声不吭立于眼前的姚知微,她慌忙起身,屈膝道:“殿下恕罪,我……”
“何罪之有?”姚知微打断她,温声道,“困了就睡,本王这没那麽多规矩。过两日我们就搬出去,想来在王府,你会更加自在。你若有什麽需要準备的,尽管列出来,交给淩云去办。”
殷姒不敢有异,点头道:“是……”
搬出去?
也是,蜀王需要韬光养晦,在宫里多多少少是有些不方便。前世,她便是独来独往,在京中待了三个月。貌似在晋王的大婚上露过面,不过她当时遮头盖面,也不曾上过前厅,自然无缘见姚知微一面。只知道过了端午,蜀王便啓程回蜀了。
此后一别经年,二人再次相逢,已是阴阳两隔。
与君不相识,闻名未得见。
雪落泥泞道,紫衣掩玉颜。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