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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弟, ”姚知微见他这般恭顺, 不由松了眉,唇角微扬, 语气温和了不少,“皇姐知道, 食色性也,这不是你的错。可殷姒如今是皇姐的人, 乃父皇金口玉言所赐。你多多少少, 也得收敛点才是。”
她面上带笑, 饱含深意地看着头也不敢擡的姚知载, 以嫡姐的身份语重心长地提点道:“何况,你刚领了朝廷的差, 不日入朝。父皇和母妃对你寄予厚望,满朝文武也都在盯着你。你要知道, 你的一举一动,都关乎国本。这正是紧要关头,你得克己複礼。”
“是,皇姐教训的是,臣弟必牢记于心……”姚知载闻言,用力地点了点头,一个劲地附和她。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擡起头来,悄悄觑一眼姚知微的脸色,道:“皇姐,臣弟还有事,能否先行一步?”
姚知微挑眉:“嫌皇姐啰嗦?”
姚知载摇头:“不敢!确实有事,不信皇姐问问李大人跟刘大人。”
猝然被点了名,二人也不敢装死,异口同声道:“蜀王殿下明鑒,事关晋王殿下的婚事。”
姚知微这点了点头:“去吧,不要再有下次了。不然,我会生气的。”
“臣弟明白,臣弟告辞……”
“臣等告辞……”
客套话一毕,三人如临大赦,足下生风一般走开了。
姚知微望着他们匆匆忙忙的背影,若有所思。但她什麽也没有说,只重新伸出手,握住殷姒冰凉的掌,光明正大地在背后宫人异样的目光中回了暂住的清思殿。
回了宫,请安是免不了的。姚知微沐浴更衣后,便去姚元睿处用晚膳了。她特意留了淩云陪着殷姒,而后遣了两个王贵妃派来的眼线,提灯领她往麟德殿去了。
席间,姚知微亲自为老父布菜斟酒。她对着皇帝,将他喜欢看的这“父慈子孝”的一幕,演了个十成十。待姚元睿酒足饭饱,姚知微方勉强用了些,而后随着起来兴致的姚元睿去散步消食。
月光如水,满地空明,连路边的灯影都褪了七分色。逶迤的大驾远远地跟在后头,只有万家宝与万春荣,提着没有用上的灯,亦步亦趋地同普天下最尊贵的父女二人保持着三五步的距离。
“父皇,”姚知微忍着厌恶,扶着姚元睿的腕,毕恭毕敬道,“儿臣想搬出宫去了。宫里人多眼杂,规矩也多。儿臣在外野惯了,觉得太拘束。”
姚元睿心知肚明,想起万家宝今说的那一幕,不由哈哈一笑,道:“说住在宫里陪着朕的是你,如今一句话要搬出去的也是你。朕与贵妃都没拘着你,谁又能管得住你?”
“父皇和母妃对儿臣自然好,可规矩就是规矩。天家的伦常,到底不比寻常百姓那麽随性自在。”姚知微笑着解释道,“儿臣不敢欺瞒父皇,儿臣在外的风评不好。师父当年说,儿臣运连社稷,此生不得嫁。儿臣不敢有疑,这麽多年从未对男子生出什麽心思。”
“但,儿臣终究是个庸人……”姚知微适时低下了头,伏低做小道,“儿臣不知道那些流言传到父皇的耳中会变成什麽样,可儿臣总归要为父皇考虑。儿臣自己的名声臭了不打紧,可若是连累了父皇的英名……”
“儿臣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姚元睿听罢一愣,他倒是没有料到姚知微会这般坦诚。在他看来,大人物的面子往往要比底层蝼蚁的命更重要。姚知微作为如今风头正盛的人物,理应修贤名、揽人心。可她不但不那样做,反而任由流言发酵下去,背了这个不知哪里空穴来风的污名。
即便他的探子数次密报,蜀王出入秦楼楚馆的事情千真万确,他也只是按下不表。至于他暗中推波助澜,则是为了测试,姚知微这个女儿是否真的敬畏自己这个父皇。所以,他由着从人端髒水泼了她一声,适时在对方眼前露一下衣角,但她会不会默默忍受这突如其来的雷霆雨露。
姚知微忍下了。
在得知姚元睿的心思与她的初衷不谋而合后,她甚至觉得有种意料之中的欣喜。皇帝多疑,始终不肯放下对她的戒备,那她便给她一个不得不放下的理由。有什麽能比流言缠身、名声扫地而又镇守一方、手握大权的女儿,更能让人放心呢?
没有。
除了姚元睿自信会永远忠于自己的节度使之外,没有人比姚知微更合适剑南节度使一职了。吴王、晋王既已入局,稳朝臣人心在即,皇帝绝不会在当下进行大的人事变动。既然剑南是姚知微平定的,且百废待兴,那由她来着手休养生息是再合适不过。
何况姚知微久在外,与京中无法结党营私,只能仰仗他这个父皇。她跟那些野心勃勃而名正言顺的皇子不一样,她再有权有势,也只是个女子。终身不可嫁,无嗣无夫,便等同于无依无靠。即便手握大权,她也没有背叛自己的理由。否则,他能给予她的,也能轻易地收回。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