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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庸点头:“殿下言之有理,晋王府中虽然有我们的人,但人数有限,不可轻易暴露在此时。宫中人多眼杂,各方势力也错综複杂,便是陛下也无法根除。既然要做局给晋王钻,也要让他栽个大跟头。”
姚知微不置可否:“明早晋王夫妇依礼回宫谢恩,晚膳定是要留在王贵妃那用。淩云,你今晚递口信进宫,让人好好準备款待晋王夫妻的膳食……”
“遵命。”
“伯父可曾定下了啓程的时间?”姚知微望向气定神閑的张庸。
张庸点头,答:“说是要在四月底,比咱们稍晚些时间啓程。王爷以腿疾为由南下,留世孙在长安,想来陛下应当会放心。”
“疾者不为储,残者不称君。历朝历代都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不然……”姚知微别开眼,盯着案上绛纱灯内跳动的烛火,目光闪烁,“伯父也不会与皇位失之交臂。”
在场三人闻言,俱是一默。
不知过了多久,姚知微才从灯罩上惟妙惟肖的丹青中回过神来。她擡起头,锐利的目光逐一掠过三人,停在了淩云身上:“南方六诏全部弃虞而归附吐蕃一事,圣女可以联合诸部首领上书了请旨了……”
前朝哀帝末期,诸侯割据,神州四分五裂。高祖、太宗顺势而为,举旗自立,靠着姚家手握的边卫铁骑,横扫天下。太宗夺位后,朝局一稳,便安内攘外,打得周遭小国之君心服口服,俯首称臣。
唯有剑南以南、交趾以西等地,地势错综複杂,部落繁多,与中原文化相差甚远,导致其虽名为姚虞附庸,却反複无常。间或吐蕃、吐谷浑,时不时武力搅扰,逼迫蒙巂、越析、浪穹、邆赕诏、施浪五诏反叛大虞。
但那都是小打小闹,不值得朝廷出兵。毕竟,姚虞扶持的蒙舍,才是南方六诏中实力最强的。但如今蒙舍也投了吐蕃,对安南都护府一带的格局大有影响。为了大虞朝廷的尊严,姚元睿也不会坐视不理。而循高祖例,大军征战需要派遣有皇室宗亲作为监军。
吴、晋二王,必定不会有机会立此军功。至于其他皇子,身似浮萍,早离长安,从小到大可能连姚元睿的面都没见几次。他们在外做着有名无实的王,这种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是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们的。而离安南都护府与南诏最近的一道,莫过于剑南。这是扩大势力、结交外臣的绝佳机会,姚知微自然不会错过……
大大小小的十几件事议罢,时候也不早了。走时玉芙殿内刚掌的蜡烛,待她归来时,裙下红泪已堆叠了厚厚的一层。阑珊的灯火拢着点金狻猊瑞兽炉口中吐出的缕缕轻烟,将姚知微的身影拉得愈发难测。
“殿下?”她进来时,殷姒正在用干巾仔仔细细地擦着湿漉漉的发梢。
姚知微按住她的肩膀,阻止她起身,而后掀起衣摆,从容地同她坐在一处:“无须多礼,你今日的表现,本王很满意。”
话是这麽说,可她眼观鼻鼻观心,视线根本没有落到殷姒身上。
对方胸前的红痕,仍透着暧昧的气息。昨夜枕边的香风,吹散了数日来萦郁在二人心头的阴霾。她还记得,殷姒主动仰起头,递上温软的唇瓣。
没有多余的言语,桃花眼早变成了桃花潭。水汪汪的一片,淹没了理智。锦帐外投进来的昏黄的光渐渐暗了,一切在夜色与月色的掩映下,顺利成章的进行。
姚知微清晰地记得,那灼热的喘息,发烫的身躯……
原来情到浓时,没有人能控制本能的反应。
她对情爱一事没有精準的认知,左不过是《关雎》里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姚虞风气开放,贵族间断袖分桃之事并不少见。尽管没有听说过关于女子这种纯粹特殊的爱情,但姚知微并不觉得看不见就不存在。
所以,她在知慕少艾的年纪,对林澈敞开了心扉。可惜时运不济,那时她几乎失去了一切。母亲、兄长接连去了,陈家遭贬,朝廷变天。所谓的高贵的身份,既然是姚元睿给的,也能被他轻易收回。
她知道,她给不了林澈什麽。可少年意气,纵使她今朝一无所有,但只要活着,人总有时来运转的那一天。等她东山再起,报仇雪恨,这姚虞的天下,还不是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那时林澈怎麽做的?
哦,她静静地听罢,点了点头,说,她相信她。她的语气是一如既往,带着令人眷恋的温柔,可后面的话却过于残忍。
她说,她啊,曾经有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姚知微不愿去回想。
姚元睿是恶人,她是恶人的女儿,将来或许也做恶人。她会以太宗、穆宗为榜样,争取青出于蓝胜于蓝。做彪炳史册却又褒贬不一的,一国之主。至于儿女情长……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