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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布局不複杂,姚思嘉穿廊拐角时的毫不犹豫,更是佐证了她对这里一切事物的熟悉。殷姒望着屋内,那上一秒还莫名其妙盯着她看,下一秒却猝不及防晕厥过去的姑娘,一时半会还是懵的。
这就是姚思嘉喜欢的姑娘?
似乎有些……
“阿姒,”姚思嘉安顿好床上的人,没注意到殷姒在出神,快步走到她身边嘱咐道,“我去叫人煎药,麻烦你在这先看着她一会儿。”
殷姒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应:“哦 ,好……你放心去吧,也不要太担心。”
姚思嘉一哂:“我有什麽可担心的?不过是怕她有什麽意外,贻误军机。回头姑姑怪罪下来,我也跟着受连累。”
说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衣袖带起一阵轻风。
殷姒注视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这麽明显的心口不一,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眼见着人影消失在视线里,殷姒这才转过身。她轻手轻脚地移到床边,垂眸,想仔细看看这个人是谁。入目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五官端正而清秀,就是此刻苍白如纸的脸色,显得有些骇人。她沿着对方的眉眼,努力回忆这张脸,终于得出一个结论——素不相识。
如果说她和蜀王的初见,算是在死后来了一次萍水相逢。那她和这个名为诸葛默的女子,的确是未曾谋面。殷姒在自己两世都不算複杂的人际关系中搜寻,似乎从未接触过这个人。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往生池里观世事,那都是她不曾拥有的未来。命运待她刻薄,只在死后怜惜了她。全其尸身的姚知微,是她得窥长夜的一盏灯。同样,灯火摇移,光落在哪,她就看见什麽。所以她见证的一切,与姚知微这个人密不可分。在女帝后来的辉煌里,她模糊的记忆中,是没有这个人的……
“殷贵妃……”窸窣衣动,面色如纸的诸葛默睁开了眼。
床边帘影绰绰,晦光遮色。那漆黑的双眸似幽幽的深林尽头,竟然无半点流明。犹如,一潭死水。
“!!!”殷姒撇帐的手一颤,轻纱顺着虎口滑落,重新遮住了那张陌生的脸。
可惜,它拦不住那近乎呢喃的一声唤。
见对方如是反应,仍以羸弱之姿躺在床上的诸葛默动了动唇,无声默念:“果然……”
她不是在做梦,是真托了谁的福。
诸葛默挣扎着坐起,拢了拢身上被剥得松垮的绯服,掩去亵衣下的半边春色。缓缓做完这一系列动作,重新擡起头,才发现对方不知何时退了数步,脸色煞白地站在六尺之外。
“贵妃娘娘。”她隔着纱帐,平静地开口。
殷姒在发抖。
这份未知的恐惧,突如其来,令她害怕。
贵妃……
她刚刚,叫她殷贵妃……
为什麽会这样?
她是谁?
诸葛默愣了愣。
史书不公允,她是知道的。
替胜利者书写辉煌,给失败者烙上屈辱。但这样一个胆小如鼠的姑娘,也能被记载成掩袖工谗的狐貍精,实在是有失偏颇。须知,后宫里的女人能吹枕边风,归根到底是皇帝耳根子软。身为君主,皇帝分不清公私、家国,是迟早要完的。
叫什麽红颜祸水?
那分明是最好的借口,完美的替罪羊。
“你,”诸葛默敛了思绪,啓唇,轻声道,“我知道你是谁,殷姒。或者我可以称呼你为——殷贵妃。”
她分明气若游丝,字里行间却透着笃定。
诸葛默有心疾,那是先天不足之症,治不好。地府里那两个神仙高擡贵手,帮她溯往回魂时,需要一个契机。于是她落了水,淹了个奄奄一息。这才从鬼门关出,得以重见天日。只是身子这麽一折腾,愈发弱不禁风起来。
不过这是她求仁得仁的结果,她不后悔。只是午夜梦回多少往事,让她分不清,那些是将来还是过去,是已发生还是未应验。如今看到本不该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殷贵妃,以亭亭少女之姿出现在眼前。倒是拨云见雾,让她信了这两年浮生,绝非大梦。
她是真的回来了。
殷姒攥紧了宽袖下的手,一脸戒备地盯着那床上与她隔着一层遮蔽的诸葛默,勉力压住内心的忐忑不安:“你……你到底是谁?”
“诸葛默,字少言。”她本该惜字如金,可对着有着同一来处的殷姒,却吝啬不起来,“现蜀王府典军,猝于……元初二年春。至于具体什麽时候咽气的,我记不清了。”
知道殷姒对自己一无所知,诸葛默大大方方地介绍了自己。毕竟,她重生的机会,间接来源于眼前的殷姒。而且,对于同样在地府走过一遭的殷姒的经历,她很好奇。所以她决定率先示好,以便来日从殷姒口中探寻未知的真相。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