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而你们,领着朝廷的俸禄,纡朱曳紫,却尸位素餐。边将坐大而不察,眼睁睁地看着叛贼拉着反旗一路高歌,屠戮到长安城下!”
“有能耐的,早连夜送出了家眷;没门路的,只能随太子固守京师。迫不得已留下的,多半畏首畏尾,不见刀锋,缩在自己家里,还不知道是不是在写投诚信呢?”
“敢问诸位大人,以上行为,算君子还是荒唐啊?”
礼部尚书彭彰呵了一声,在整个静悄悄的大殿上显得格外清晰。
他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姚知微闻之,一双漂亮的眸子里笑意,更甚:“是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因为本王是个女子,你们就说这不合规矩。其实,何必分什麽男女呢?合该能者居之,本王这叫——”
“当仁不让。”
“你——”
未待那人说完,甲胄金音便湮没了他的话。披坚执锐的鹰扬卫一拥而入,森然的长|枪剑戟闪着寒光,对準了大殿中的这群锦衣的大员。刚才还附和着彭彰,对姚知微的言语议论纷纷的诸人,顿时偃旗息鼓了。
黑云压城,也不外如是。
若只有三千甲士围明堂,姚知微做不了天子,也不敢大放阙词。可偏偏,京城外驻扎了十万大军,那是她多年隐忍才得以丰满的羽翼。如今她治下的剑南,举力,便可带甲百万。
“蜀王殿下,你这是做什麽?”也有人仗着衆目睽睽,不曾惧这刀兵,壮着胆子道,“难道你想造反吗?”
“造反?”
姚知微摇了摇头,她抽出腰间短刃,拿出一块着手帕,仔细地擦拭着那明晃晃的锋,坦坦蕩蕩地答:“一,本王姓姚;二,本王有功。”
“兵者兇器,不得已而后用。本王决计不会反,但焉知,你与造反的康靖忠有没有私?”
“你!”那人回首,妄图从身侧同僚中得到支持。可惜的是,世家大族因战南迁者衆,族人多不在此。能代表世家的大多数人,却从来到现在,一直缄默不言,像是达成了某种隐秘的约定。
情况如何不明?
彭彰的身形颤了颤。堂上反对姚知微的声音,发出者除了彭氏的人,就是这位“仗义执言”者所属的王氏的人。此外五姓,陈家就不必说了。另外四家的人也心照不宣,成了锯了嘴的葫芦,这就很值得深思。
想起六年前迁居的金陵老代王……
“来人,拿下!”张庸站了出来,指着那王家子弟,厉色道。
“是!”
即刻有魁梧的士兵上前来,一左一右,架着那方才还口出狂言的臣子。
他挣扎着吶喊:“放开!放开!”
“我乃朝廷命官,就算殿下存心诬我,也得经由刑部、大理寺合御史台三司会审,才能定我的罪!”
“你目无王法,我不服!”
“我不服啊!”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过是说说而已,更何况天子呢?
姚知微手上动作一顿。她擡起头,望着被左右强行塞住嘴拖远的王家郎,剑眉轻蹙:“朝堂之上,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鹰扬卫闻声,压着那人跪下。
“你说你想要三司会审,可现在三司的人都凑不齐。”姚知微把玩着手里擦的锃亮的匕首,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陈述着如今的时局,“本王受陛下亲册,为天策上将,总领平叛有关一切庶务。口衔天宪,可便宜行事。”
“所以,本王说你通敌,你就是通敌。奸细,疑罪从有。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她故意停了停,拔高了声调,“放过一个。”
彭彰咬了咬牙,站了出来:“蜀王殿下,你……”
噗嗤——
未待他求情,同张庸对上目光的鹰扬卫便拔剑而起。电光火石之间,那被强压着跪在地上的人就已身首分离。
喷溅而出的鲜血扬了老高,打得堂上衆臣猝不及防。好在腥热的血体混着颜色本就豔丽的绯服,倒并不突兀。但在场官员都出自名门望族,世代簪缨。他们活在太平盛世里,哪里见过这样血淋淋的场面?
便是康靖忠兵临城下,长安守军在城外抛头颅洒热血时,他们也好好的呆在后宅里,安然无恙。说是运筹帷幄,坐镇后方。实际上是不是躺在美人怀里担惊受怕,就不得而知了……
殷姒也没有见过这样刺目的、可怖的场面,往生池里的镜像难得会这样真实。
模糊的视野忽然清晰,飙起的血液成了一条抛出的赤练,飘了至少有八尺高。人头在地上滚了几滚,乌纱跌落,髻散,发乱如麻,脸上竟凝固着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