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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姒微微仰头,正好看见姚思嘉眼里饱含的欢喜,心口难免泛酸。待她起身,对上离她们越来越近的诸葛默那专注的眉眼,又有些欣慰。
她能避开姚思嘉,同诸葛默聊她们共同的秘密的机会并不多。事实上,多半是她在问。前世的诸葛默对殷贵妃不感兴趣,今生若非“同道中人”,加上姚思嘉的关系,她们或许也不会有私交。现在,她们俩大概也算是朋友了。
殷姒从前没有所谓的朋友,除了皇帝外,她身边全是宫女、太监。知心话不与外人谈,被看作倚靠的只有血脉相连的殷家父子。可让她嫁给晋王的是他们,给晋王出主意逼她委身姚元睿的也是他们。
纸包不住火,真相难以永远掩盖。
可惜,她就是知道了,也无法选择去报複他们。
因为一切都晚了……
“我难得歇上一天,”不多时,诸葛默已近,打断了总是神游的殷姒,“怎麽还非要约着外头晒太阳?殷姑娘和我身子都不好,怕是没人陪你尽兴。”
姚思嘉赶忙凑了上去,让她眼里只有自己:“我自己可以尽兴,你们看着就好!”
诸葛默笑了笑,想伸手揉一揉她的头,却忽然反应过来,小姑娘早不是久远的记忆里那个只会眼巴巴地注视着自己的模糊的影子了……
面前的姚思嘉,是活生生的。
那挺拔的身姿早和自己不分伯仲,纤细的双臂力量充盈,甚至使她能轻松抱起自己。墨发高束,尽显少年人的神采飞扬。琼鼻皓齿,明眸朱唇,盖过一身沉静的颜色,稳重之余又露出十足的朝气。
诸葛默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点了点头,肯定道:“很不错。”
姚思嘉喜出望外,却捏紧了手里的马鞭,小心翼翼地问:“那姐姐会喜欢吗?”
旁观的殷姒忍不住想,诸葛默的反应的确有些平淡。
“你喜欢,我便喜欢。就是不喜欢,我也学着喜欢。”
“只是……何出此言?”
诸葛默感受到了殷姒那道意味不明的视线,她疑惑地开口,目光却在不知不觉间越过了姚思嘉,落在了殷姒身上,只觉眼前又是一亮:“碧云春水。”
天光水色成一片,一片澄碧,染就春秋。
青峰晕作美人髻,雾霭吹去,烟霞叠起。
殷姒披着这早春似的清秋,两颊微红。她梳的是大虞女子间时兴的百合髻,戴有华胜,亦描了眉、施了妆。额间点翠蕴着点点珠光,竟轻易地压去了眉目间数日缠绵病榻的虚弱,叫人眼前一亮。
像是……像是雨歇方塘,风举翠荷,有一种别样的娇羞。
“曾闻贵妃之乐,如昆山玉碎;贵妃一舞,有倾城之姿。”诸葛默眼底噙着笑问,“想来所言不虚,只是未能一观,难免遗憾。”
殷姒闻言一愣,随即轻轻摇了摇头:“道听途说罢了,我……她不喜欢在外人面前跳舞。人们奉承贵人,不得不顺带敷衍她,所以传来传去,言过其实。”
“更何况……”
殷姒忍不住咳了声,胸口又开始起伏,她隔着衣物,捂住那痊愈的伤处,眉尖轻蹙。
“更何况人脱了形,跳不出来那股刚柔并济的味道……”
诸葛默看着她如今瘦削的腰身,思索片刻,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传闻中的殷贵妃乃是丰腴的美人,身段妖娆,据说是该瘦的地方瘦,该肥的地方肥,无半点赘肉。后来修史,也载有姚元睿酒后失态,曾当衆赞殷姒曰:“贵妃实人间尤物,朕能与之欢,虽死不悔。”
由此可见,那时风姿绰约的殷贵妃那时,绝不是眼前这个弱柳扶风模样。虽说都美的各有千秋,但后者,绝不会让见多识广的天子另眼相看。不然,泰和三十八年那场选秀,皇帝为什麽没动心呢?
“殿下对女子,尤其是漂亮的女子,都很好说话的,断不会逼迫与你。”诸葛默安慰道,“而且殿下重诺,这点你大可放心。”
殷姒放下手,颔首轻应:“我都知道。”
无论殿下是什麽人,都是她这一世选择的救赎。
被无视的姚思嘉见她俩你来我往,聊得很欢,有些不快。待两人话头一止,她就迫不及待地加入进来:“你们两个当着我的面说什麽呢?我怎麽一个字也听不懂?”
“什麽贵妃?”
“现在陛下宫里是王贵妃吗?”
“你们怎麽知道她会跳舞?”
“她会吗?”
“你喜欢看跳舞,我可以学舞剑。”
姚思嘉倒豆子一样,问了一堆。
只见二人相视一笑,并不答她。
她赌气,牵过正埋头啃食黑马乌云,利落地踩蹬上马,动作如行云流水,令两人目露赞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