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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冬来，转眼间，已到了该添冬衣的季节。
剑南的气候, 并不像长安那样四季分明。哪怕姚思嘉解释过了为什麽，殷姒还是觉得很新奇。明明挨过了冬至, 每天变得云雾多阳光少, 却几乎看不见雾结成霜的景象。甚至，连片雪花的影子都没有。
“离元正没几天了, 算算日子，姑姑也该回来了。”姚思嘉挑开白铜圆袖炉上镂刻着喜鹊绕梅图的炉盖, 用精致的鹤头小铜火着换好了碳，递给了畏寒的殷姒。
殷姒道了谢, 这才接过来捧住, 双手紧贴着袖炉外包裹的棉围布。姚思嘉单手撑住脸, 歪头看她。
其实屋子里烧上了炭盆, 并不是很冷。只是这里的条件毕竟不比锦官城里的蜀王府，炭火不够足, 也说不上好。不过她在剑南待得久了，早适应了这里的气候。这点温度, 对身体康健的她来讲，只需要多穿两件衣服便可抵御。就是体弱多病的诸葛默，也没有夸张到离了炭盆跟手炉，就会蔫的地步。
可是，殷姒会。
她玉一般白的肌肤，会发青，会发紫。
姚思嘉担忧之余，又不免有些羡慕：阿姒这样，冬天是没法一个人睡觉的吧？
那姑姑，岂不是要日日软玉在怀？
“阿嚏！”殷姒忍不住打了喷嚏，她慌慌张张地擡起头，满怀歉意道，“对不起啊思嘉，我没忍住……”
“没事，没事。”姚知微毫不在意。毕竟漂亮的人，连打个喷嚏都是那麽的矜持、优雅。就是殷姒这手，从袖炉上弹出又返回的速度也太快了。她几乎，都要看不全她的动作。
殷姒捂着袖炉，长长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殿下现在怎麽样了，天气这麽冷，她会不会着凉……”
“姑姑很少生病，现在这个温度，是不会冻着她的，你放宽心。而且——”姚思嘉坐直了身子，伸了伸懒腰，垂头笑道，“姑姑的体质，正适合暖床。等她回来，你就不必拥孤衾入眠了。”
“夜里的炭火，刚好省下来添给少言姐。”
殷姒闻言，面上一红：“思嘉，你就不要打趣我了。殿下对我，真的只是逢场作戏。我配不上殿下，就算是同床共枕，也从来不敢逾越的。”
姚思嘉瞪大了眼：“好阿姒，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害羞。什麽逾越不逾越的？要是能上少言姐姐的床，我才不管这些。”
床都上了，还怕什麽？
“这不一样，”殷姒轻声细语道，“你和少言姑娘情投意合，有些事迟早水到渠成。殿下对我从无他想，我与殿下之间，有的……”
“只是约定。”
报恩。
利用。
各取所需。
殷姒很清楚，她和姚知微之间唯一的牵绊，是自己极力争取的。等到殿下君临天下的那一刻，或许就是她离开之时。想来，还有些伤感……
那天，诸葛默的和盘托出，让殷姒对姚知微的仰慕之情更甚。而仰慕与爱慕，仅有一字之差，算不上大相径庭。这长达数月的分离，也令她对姚知微的感情，愈发複杂。
夜夜梦回风雪夜，每每惊觉披衣时。
赐她去死的，是和她同床共枕的。
为她俯身的，是与她素不相识的。
她和他们，身上明明流着同样的血。
可人与人之间，又的确是不同的。
姚思嘉背着手，凑到她身边：“好吧好吧，约定，约定。原本我还想请教你一些别的问题，现在看来，你是不会说了。”
殷姒果然上了鈎，好奇道：“问我什麽？”
她懂的，比姚思嘉多吗？
姚思嘉蹲下身，低声问：“当然是你比较有经验的事。”
殷姒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阿姒啊，你老实告诉我，我姑姑她……是不是让你不满意了？”
“所以你才老是那麽悲观，说什麽‘配不上她’之类的气话？”
“你这话里话外，有意无意，似乎，都在逃避啊……”
殷姒简直听得目瞪口呆，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姚思嘉哪里有姚知微半点成熟稳重的模样。熟悉以后才知道，她和蜀王殿下的性子截然不同。后者风流不羁全是演给外人看的，前者端庄守礼也全是演给外人看的。
“到底是不是啊？”姚思嘉用手肘，轻轻推了她一下，“阿姒，回答……”
“少主、殷姑娘，典军大人已迎殿下进了大厅。”
门外，春玲匆忙的脚步声和略带兴奋的语气，打断了姚思嘉即将开始的软磨硬泡。
姚思嘉起身，弯腰，象征性地拍了拍方才蹲下时贴在地板上的衣摆，清了清嗓子，这才应道：“知道了，我和殷姑娘这就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