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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请让一让。”
“我先替殿下处理伤口。”
她端着兑好的温水走想床榻,将拧得半干的巾在搭在木盆的盆沿上。接着,从长靴里掏出一把匕首,拔出鞘,用热巾仔细地拭了拭。而后,取下背后蹀躞带上悬挂的小巧铜瓶,拧开,滴了两滴略微刺鼻的液体上去。
姚思嘉闻得出来,那是椒盐煎汤的味道。
“可是……”
“郡主莫急,”雍素专注地擦着雪白的刀刃,“您去让外面的人多烧些热水,先帮殿下和那位殷姑娘的髒衣服给剥了,再替她们擦拭身体。若是没有干净整洁的衣物,就先找两件宽大的煮过后烤干,暂作蔽体之用。”
擦完了刃,雍素俯身,捏开了姚知微的嘴,将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参片塞进了她口中。而后又朝姚思嘉伸手,递给她一片:“给她也含上,虽然‘割血喂亲’只会适得其反,但胜在心意难得。”
说完,她顿了顿,揭下脸上那张闷闷的皮,露出更为深邃的眉眼:“殿下是个有福气的人。”
“但愿是……”姚思嘉默默转过身,不再去看稳稳地拿着刀在姚知微额头上比划的雍和。
殷姒躺在另一张临时扎起的床上,身下铺着两层男人的衣袍,衣袍下垫着几块木板。比起姚知微那还能显出塌陷痕迹的床来说,她的床实在过于简陋。只是这里条件有限,殷姒能享受这种待遇,似乎已经算不错了。
她的伤主要集中在手上,不成样子的十指,布满血迹的掌心,皮开肉烂的手腕……这些伤痕明显不是地动直接导致的,所以殷姒经历了什麽也就不难猜了。联想到雍素方才说的“割血喂亲”,姚思嘉不由对这一柔枝嫩叶肃然起敬。
待查看了一番殷姒的伤,姚思嘉这才出帐,把雍素需要的东西一一交代清楚。陈令丰接过她递来的绢帕,裹着幽幽的药草香,亲自去準备了。
姚思嘉不敢耽搁,迅速返回帐内。寒刃闪烁,锋芒在她余光里浮动,雍素正执着那把处理干净的匕首,在替姚知微刮去腐烂的血肉。血聚于刀尖之下,热巾一拭,腥味很快在帐中逸散开来。
雍素面不改色地走着刀,手更是稳稳当当。姚思嘉却看不得这些,连忙转过身走向昏迷的殷姒,打了水开始给她清洗伤口。一时间,帐内只有窸窣的响动,不闻人语。
直到天色向晚,帐内的光线开始变得昏暗。陈令丰领人送来了準备好的衣物和热水,拎着半捆干柴,询问后走了进来。他将帐内的火盆点起,给炉子也添上柴,全程目不茍视。
等亲力亲为地做完这些,他才开口问:“郡主,我让伙夫煮了些白粥,你们要停下来用一些吗?”
雍素头也不擡道:“我不喜欢被打断。”
“表叔先去用吧,不用等我们。”姚思嘉瞥了她一眼,无奈地解释道,“这位是圣女身边的医女,有妙手回春之能。”
有一技之长的人大抵自矜,陈令丰能理解。此人既有姚思嘉做保,他便不会多问,只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丝毫不在意,自己进门时就贴在地上的视线中,为什麽多出一张人脸一样的皮,上面还印着眼熟的图案。
见从帐内走出的陈令丰面色微沉走出,原济迎了上去,低声问:“殿下……情况如何了?”
“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不过性命应该无碍。”陈令丰没好气道,“你不好好养你的胳膊,在这晃什麽?”
“若非下仁慈,现在躺在里面一丝两气的人就是我了。殿下深恩,原济铭感五内,来日必……”
“停!”
陈令丰打断原济,蹙眉道:“首先,救你的是殿下不是我,所以这些话还是等殿下醒后你亲自说给她听;其次,我并不关心你原公子私下里是个什麽样的人;最后,我饿了,想去吃饭,麻烦让让。”
原济欲言又止,但陈令丰的不耐烦写在脸上,他只得侧身道:“请……”
他站在原地目送陈令丰离去,不远处,他的小厮百顺这才端了碗粥走上来,小心翼翼地问:“公子,您也用些饭吧?等蜀王殿下醒了,您再去请罪也不迟。”
“地动是天灾,谁能料得到呢?”
“反正您不曾存有谋害蜀王殿下的心,顶多是贪生怕死罢了……”
“贪生怕死……”正因为从前如蝼蚁一般活得太过卑微,是人人都能踩上两脚的存在,所以他才会“贪生”。死固然能够让他从屈辱的生活中解脱,但那些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凭什麽长命百岁?
“对你说的对,百顺。”
原济深吸一口气,以手覆目,怅然道:“好不容易才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逃开,得到蜀王的承诺,我不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