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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病……”姚思嘉没有厚此薄彼,给姚知微灌了半碗后,踱至殷姒身旁,继续喂她。只是,她想了又想,也不明白殷姒怎会心气郁结。平日相处时对方的表现,也不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身子弱?
大虞的女子以能胡服骑射为荣,但凡大家闺秀,并不一味讲究端庄娴静。只有那些家中长辈迂腐或者门庭无力支撑的人家,才会退而求其次,只求自家中的姑娘能在“静”这一字上取优。
显然,姚思嘉一直以为殷姒是后者。
毕竟殷姒的出身不高,父母又早早撒手人寰,以至于她十岁起就寄人篱下。扶养其长大的伯父殷于慎,营营茍茍多少年,也就只是个吏部侍郎,勉强是个通贵官。哪怕再往上追溯百八十年,也很难寻到殷家出过什麽名噪一时人物。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殷姒不好“动”也情有可原。
但雍素是个大夫,还不是蹩脚的大夫。她是圣女身边的心腹,精通医理。在剑南三百一十八部中最擅巫与医的部落中,她才是名副其实的魁首。虽然穆九黎也本人也不差,但比起她还是逊色些。不过有着圣女的光环在,加上诸部传承至今的信仰,这份荣耀自然属于穆九黎。好在身外之名,雍素并不在乎。
“莫不是殿下强取豪夺,才将人家拐来剑南?”
“可‘割血喂亲’这种事,一看就是自愿的……”
“患难见真情,她对殿下的心意应该不会有假。莫非,殿下她为了掩人耳目还经常去那种地方?”
“殷姑娘被蒙在鼓里,所以才……”
“阿姒知情,这点我可以保证。”姚思嘉打断她的胡言乱语,“姑姑不是贪图享乐的人,她对风花雪月不感兴趣。”
“你怎麽知道?难道你藏在她们床底下?”雍素酸溜溜道。
姚思嘉不由擡头看了她一眼,思索片刻后答:“我是没有那个癖好,但你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
“想来这种没脸没皮的事,雍姑娘应该不屑于做。”
“我?”
雍素眨了眨眼睛:“那倒不是,这种事我想做就做。”
“既然她知道,又不肯拆穿,我为什麽要自爆?这样,她多少还能顾忌些颜面。”
“……”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在多数情况下用来形容大多数人都是合适的。感情的事没必要多劝,除非陷进去的人自己能“幡然悔悟”。姚思嘉对于她和穆九黎之间的爱情纠葛并不感兴趣,当即转了话题。
“这件事很重要,我会告知姑姑的。你喝完就先下去休息吧,旁边扎了新的帐篷,今天晚上我来守夜。”
“好的。”雍素也不客气,当即放下碗走了出去。
待她喂完药,粥已经温了。
草草裹腹后,简单收拾了一番,姚思嘉便支着下巴,在床边打起了盹。
月明星稀,远山凝重,四下一片寂然。朦胧的清辉下,微风提裾而过,惹得草木幢影,惊起子规夜啼。
“殿下。”
“殿下?”
“殿下!”
迷迷糊糊间,姚知微感到有人在推她的肩。只是头太重了,眼皮也沉,她趴了半晌,才艰难地擡起头。视线里是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来者是谁。
“殿下可算醒了。”那人的脸晕成一团,五官难辨。衣赤,像是披了夺目的晚霞在眼前移动。
眼前站了个“无脸人”,姚知微惺忪的眼一下睁得浑圆。可惜,还是看不真切。她茫然地望向四周,又见白茫茫的一片,不由开口问:“我这是……在哪儿?”
“天地之间。”
“天地之间?”
“是。”姚知微感觉那人轻轻点了点头,温柔的语气下,有克制不住的兴奋。
她不明白对方情绪为何如此高涨,只是此间,不闻风声水声鸟语声,不见阳光月光星辰光。尘世间应有的动静,在这里寻不到半分蹤迹。姚知微想,自己八成是死了。
“哦……”
“哦?”
“这里跟我见过的阴曹地府,似乎不太一样。”姚知微实话实说,没有半点讶异。
“你还没死呢。”
“我命不该绝?”
“阎王可不敢……”那人噎了一下,缓缓道,“反正你没死。人生短暂,殿下又何必求死?”
“就是突然觉得累了。”姚知微闭上眼睛,喃喃道。
父杀子,逼妻死,她作为唯一幸存的嫡出,并不是帝后鹣鲽情深的産物。天家无父子,更遑论夫妻。所谓的血浓于水,其实是个天大的谎言吧。不然,她为何会存手刃姚元睿的心思?
是该怨他多情还是该恨他无情?
西山朝元阁上,那十二年悠然自得的生活,终究是回不去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