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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方才醒了一回,刚睡下。”姚思嘉见她气顺, 不由重新端起碗,继续喂她喝汤, “阿姒, 来, 先喝些汤润润嗓子。有什麽话, 等身体恢複的差不多再说。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养伤。”
“来, 啊——”
殷姒张开嘴,顺从地喝下送到嘴边的一勺暖汤。
一醒来就见到姚思嘉, 说明自己和殿下已经脱离险境。虽然眼前的布置十分陌生,但是终归能见得一缕天光。她空悬的一颗心,总算可以放下了……
乖巧地喝完了那小半碗汤,在姚思嘉询问是否要再来一碗时,她轻轻摇了摇头。毕竟被呛醒的滋味很是不好受,导致她差点窒息而亡的汤味道更是寡淡,甚至还有些油。这对嗓子的恢複并无裨益,而且她不喜欢喝鸡汤。
“那好吧。”
姚思嘉撤了汤,重新端了碗水来,朝雍素伸手:“药。”
雍素腾出一只手,摸出挂在腰间皮囊里小巧的瓷瓶,依依不舍地交给她:“郡主,是药三分毒,一颗就行。”
姚思嘉点头,用牙咬掉瓶口的纸塞,翻转瓶身,将碧绿色的小丸一口气全倒入了碗里。拢共也就三颗,却令雍素倒抽一口凉气:“郡主,你……”
“郡主从一品,食邑五千户。”姚思嘉淡淡道,“放心,不会白拿你的。”
雍素微笑着点头:“郡主真是财大气粗。”
“思嘉,我……”殷姒不免有些受之有愧。
“药不就是用来治病救人的,你快些好起来,姑姑和我才能放心。而且这食邑是姑姑挣给我的,她人都是你的,我的自然也是你的。”
姚思嘉宽慰她道:“阿姒,我做这些,你不用觉得受之有愧。”
“你对姑姑的心意我都明白,虽然从前我对你有过怀疑,但今后不会了。有你陪在姑姑身边,是姑姑的福气。生死与共需要的勇气,可比同甘共苦的那份更少见。”
她捧着碗喂殷姒喝下药,随便替她擦了擦嘴角:“你好好休息吧,我去看看伙房还有没有白米,给你们熬些大米粥来。”
殷姒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多……谢……”
雍素闻言,扶殷姒缓缓躺下,替她盖上了薄衾。待她起身离开时,简陋的架子床咯吱作响,晃了两晃。殷姒目送她们离开,疲惫地闭上双眼。
黑黢黢的地底很容易令人心生恐惧,那地动时来自大地深处的轰鸣,使她心惊肉跳。只是姚知微已经心存死志,她万不能自暴自弃,让两个人都失去精神的寄托。
好在黑暗是最好的遮羞布,她们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远隔云端。所以殷姒鼓起勇气,借着在长夜僞装下,表达了自埋骨之日起她对姚知微由衷的感激和敬慕。或许,还有别的什麽感情在滋生……
在地底折断后的指甲参差不齐,却深深陷入掌心。殷姒躺在坚硬的床板上,被硌得心神不宁。好在服了药后,喉咙因干渴而産生的灼痛渐渐消退。呼吸间,有薄荷般的清凉在安抚躁动的情绪。
殷姒很忐忑。
姚知微醒来以后,再面对自己时,会是什麽态度呢?
动情……
自己这算逾矩了吧?
姚知微见过那样多漂亮的女人,她们形形色色、各有千秋。譬如,宫中的林婕妤,那位温婉的江南闺秀;蜀中的穆九黎,那位尊贵的南疆圣女。这两位,殷姒都见过。平心而论,她们的容貌比起自己或许略微逊色些,但二者的出身却远在她之上……
这也就注定了,她,殷姒,对姚知微要做的事毫无助力。
她可以喜欢殿下,但殿下绝对不是她一个人的殿下。姚知微会富有四海,会坐拥天下。所以,即便那时殿下会挑选与她并肩而立之人,无论男女,都不可能是小门小户出生的她。谁让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出身都是无法逾越的鸿沟呢?
若她是世家大族的嫡女,前世嫁给姚知载做了晋王正妃,天子未必敢那样明目张胆的“父夺子妻”。姚知载那厮,也绝对会掂量一下她背后家族的份量。可惜,大虞的名门望族里,没有一家姓殷。
所以,她该怎麽办?
虽然姚知微说她心无所属,但她的心也未必会属意自己。她们之间,除了偶尔会有的床笫之欢,并无交集。一个在府衙日理万机,一个在后宅饱食终日。不算上每个月的那几天,殷姒只有在灯火阑珊时,才能在卧房里看见姚知微的人影。
于殷姒而言,她和姚知微相处的每时每刻,都像是偷来的光阴,难能可贵。而对姚知微来说,与殷姒的那些点滴,不过是案牍她劳形之后的放松。殷姒明白,姚知微是她的全部,而她只是姚知微的万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