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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知微伸手,拨开一绺贴在脸上的乌发, 以温柔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描摹她的眉眼。
她的睡相一向很好,这一点, 和她同床共枕的姚知微十分清楚, 也很满意。但殷姒自己或许不知道, 她睡着后总是会蛾眉颦颦, 就差将“有心事”三个字写在脸上。
从前,姚知微哪怕看见了, 也不会多问。但现在,她倒是想知道, 引殷姒在梦中蛾眉颦蹙的心事是什麽。难道跟她在一起,不是殷姒自己做出的选择吗?
姚知微望着装睡的殷姒,也不拆穿,只是满腹狐疑:“殷姒……”
“你到底……有什麽秘密?”
殷姒的身世经历,她早派人调查得一清二楚。白纸黑字,薄薄两页,并无可疑之处。至于殷家父子,目的单纯,只图殷姒“奇货可居”,也不难理解。所以,殷姒初见她时眼中的“难以置信”,绝非僞装,而是真情实感。
可是,对不上……
时间,对不上。
她在泰和三十一年秋,奉命入蜀。同年冬,殷姒失恃,被前来料理丧事的殷于慎接入长安。这中间,少说差了也有三个月。
七年里,她远在剑南,不曾回京。殷姒则被殷家父子养在深闺里,费尽心思调|教成天家男子喜欢的模样。直到泰和三十八年夏,她平定剑南之乱,回京受赏,这才在华清行宫中初遇殷姒。此前,她们不可能见过面才对。
除非……
在她没有回到皇宫前,尚随着国师李玄于两京一带云游时,见过殷姒。
可是,她比殷姒大了五岁又八个月零一天。彼时她还不满十二岁,那会儿的殷姒又才多大?
“……”细细回忆起来,姚知微不免有些心塞。
她姑且认为此前,殷姒和自己见过。但她那时还是个年幼无知的孩子,比师父背上的那把三尺青锋高不了多少。既没有去劫富济贫,也不可能行侠仗义。哪怕殷姒记性比她好,又凭什麽记得住她呢?
缘,妙不可言。
李玄曾那麽说过,姚知微一时半会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将这段莫名的展开归结于“缘”。只是人的好奇心一旦被激起,便不会被轻易埋没。尽管姚知微不会再怀疑殷姒的用心,但她仍渴望知晓对方藏在心底的秘密。
“姑姑!”
“殿下!”
正当姚知微缓缓起身,唇贴向殷姒的耳畔,準备试探一下对方要装昏到什麽时候时,身后忽然响起一惊一乍的两声。姚思嘉和陈令丰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神色凝重。
“您怎麽不好好休息!”
木杖应声倒地,姚知微被二人一左一右地架起来,往刚才的床上拖。
“殿下,请保重身体。”陈令丰配合姚思嘉,将姚知微摁在了床上,替她盖上被子。
无力反抗的姚知微:“……”
她的脚上还沾着泥呢。
“姑姑,”姚思嘉见她保持沉默,替她掖了掖被角,主动开口道,“侄女已经派人回去接车驾了,明日马车一到就带您回王府。赈灾事宜侄女会代您亲自前往,您不用担心。”
陈令丰亦松了口气:“看见表……看见殿下没缺胳膊少腿,能走能动的,我就放心了。”
“既然郡主能独当一面,我就不在此地久留了。以免人多眼杂,给殿下添麻烦。对了,防人之心不可无。”
“原济那家伙本事还没亮,就先敲了你这麽大的竹杠,还连累你和殷姑娘受伤。我知殿下用人自有分寸,但还是少不得提醒殿下,需要多加防範才是。”
姚知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她并不担心原济是个大骗子,毕竟每个被她划入自己阵营的人,都被她仔细调查过。只是,无论原济出于什麽目的领她下矿,其中都含有“骗”的成分。她们不受伤还好,受了伤,总得讨个说法才是。虽然地动这种事,也没谁说得準。
“我听原公子说,姑姑打算在此设镇。”
“此次地动,共殃及剑南西部的六州十七县,伤者数以千计。房舍坍塌,城墙颓圮,失家者衆。左右都需要重建,不如将难民迁至临近矿场的地方,由朝廷统一安置。”
“一来可为矿场募丁,二来防止灾生流民。”
姚知微望向陈令丰,只见他点了点头:“殿下可牵头茂州名望,在周围开采散矿,让他们去分些注意。”
吴王既然能通过原家渗透到这儿,想必也有些手段。事到如今,再想吃独食怕是不容易,但也不能白白便宜了那厮。引茂州本地的族望参与,不过损失些蝇头小利。还能让打着共赢的幌子替自己遮挡,顺便赚他们一个人情。一举两得的事,姚知微当然不会拒绝。 ', ' ')